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金銮殿,早朝,众大臣们望着站在皇帝身侧面色阴沉的王子轩不敢说话,一个身着铠甲满身峥嵘之气的中年男人立在金銮殿下,他目光狠戾的望着王子轩,一双晶亮的眸子中的刀光剑雨几乎将王子轩生吞活剥。
“王子轩,本王爱女在狩猎场失踪,你负责狩猎场的周全,难道你当时就没有发现吗?”
这位正是匆匆从边关赶回来的镇远侯穆傲,边关刚刚告捷,他却收到消息说宝贝女儿穆青去了秋祭狩猎,便再未归来。这可急坏了穆傲,他这一生金戈铁马,四十岁的年纪才得了这样一个爱女,如今爱女刚刚及笄,还没嫁人,怎么说丢就丢了?
秋祭上那么多侍卫,就没人注意到她不见了吗!
“侯爷莫急,本相已派人去找,相信不多时就会找回穆娘子的。”
方才好不容易将因为太子受伤而发狂的太后安慰好,又来了个穆傲,虽说王子轩也并不怕他,可奈何他这么多年镇守边关,手上可还有十万精兵,这要是不安抚好了,只怕他要闹上个天去。
秋祭都乱成那样儿了,谁还能注意到个穆青?
“侯爷莫急,随行的丫鬟是如何说的?”开口的是陈老头,他早就听说这穆青与自家外孙女关系好,楚念离开的时候与他打过招呼他自是不会担心,可穆青怎么丢了?难不成这也是那小丫头计划里的一环?
穆傲对陈老头倒是恭敬,“小女被宠坏了,说是遇到楚三娘子,便将下人们甩开了,再就是参加了那场马术比试,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说着,他目光扫过王子轩,落在一旁静默不言的沈暮身上,“听说是沈二娘非要比试,沈暮,你怎么看?”
沈暮回神,抬头看了穆傲一眼,便垂下头去道:“舍妹太过任性,冲撞了穆娘子,但楚三娘的马失控之前,舍妹就回来了,对此事并不知情。”
穆傲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脸上,仿佛要将他看透,瞬息,一股杀气子自穆傲身上散发开来,压抑得整个朝堂之中只余下一片噤声。
一旁的刘启顶着压力为沈暮开脱道:“侯爷,下官可以作证,当时下官在沈大人帐中。”
那股弥漫了整个朝堂的杀气终于收了回去,穆傲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子轩,这时,通议大夫卓子晋开口道:“侯爷,此事也全然怪不得宰相大人,下官听去过秋祭的家眷说过,穆娘子可是追着楚三娘离去的,当时因为楚三娘的事,狩猎场一团大乱,侍卫们没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穆傲目光冷冷的看着卓子晋,声音郎朗,“呵,倘若丢了的是你的家眷,你还能说出情有可原?卓子晋,你可当真是忠于宰相大人啊。”
卓子晋只是想帮王子轩开脱,卖个好儿,却没想到穆傲会将敌意转嫁到自己身上,此刻穆傲的杀气再次散发而出,说是通议大夫,哪儿能受得住这股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气?顿时面色苍白的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言了。
见卓子晋败下阵去,王子轩目光扫过他,落在穆傲的身上,“侯爷,此事本相自会处理,倒是侯爷,无诏入京,该当何罪?”
想在他王子轩的头上撒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本王的罪名本王自会承担,任由宰相大人处置,可倘若本王的爱女出了什么差错……”穆傲一双泛着精芒的眸子定定的落在王子轩的脸上,“希望宰相大人说话算话。”
语毕,他冷哼了一声,也不等王子轩反应,转身出了金銮殿。
王子轩气得咬牙切齿,自从苏家被灭以来,还有哪个敢跟他如此叫板?一个小小镇远侯还反了天了!
一大早儿闹成这样,早朝自然不欢而散,陈老头回了陈家,却发现那气愤而去的镇远侯此刻正在自己府上等着自己,见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未收回,陈老头便知道这是自家外孙女儿惹出的麻烦了。
因为都是中立派,穆傲对陈老头还算恭敬,见了陈老头,面无表情的起身道:“陈大人。”
“侯爷。”陈老头回礼,旋即便坐回了主位,“侯爷今日来,可是要问关于念儿的事?”
镇远侯微微眯着眼睛看他,答案不言而喻。
陈老头先喝了一口温茶,才斟酌着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念儿马儿发疯失踪,下官也很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侯爷也别急,依老臣看,两个孩子应该是在一起呢。”
“三娘子丢了,陈大人一点儿都不着急?”镇远侯这会儿倒也不急着找女儿了,只是探究的看着陈老头,仿佛要将陈老头看穿似的。
陈老头被他犀利的眼神盯得额头冒汗,要不是想着楚念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守住秘密,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哈哈……这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再者,人是在王子轩那儿丢的,王子轩一定会负起责任将人寻回来,否则……老臣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他好看!”最后一句话倒是有了几分底气,这些年奸臣得道,他们这些忠臣被王家打压得抬不起头,陈老头心里头压抑着的怒火可绝不止一星半点,想拼了命把王子轩拉下马去也绝对是真心的。
见陈老头如此,镇远侯才相信了几分,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道:“可王子轩不可信,咱们指望不上他,还是要自己派人去找才是。”
陈老头心下一慌,他可知道这失踪是楚念布下的局,倘若叫镇远侯去查,查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于是只得蹩着眉道:“老臣觉得,王子轩当是不敢怠慢,老臣不会妄自菲薄,手下门生无数,侯爷手下又有十万精兵,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动作,反倒是侯爷,你无诏入京本就给了王子轩一个把柄,倘若他抓住这个把柄不放,侯爷去查此事再被人诟病,找不到人不说,岂不是将侯爷自己也搭进去了?”
话音落下,镇远侯这才若有所思,陈老头知道他将话听进去了,便是庆幸自己是个文人,这三寸不烂之舌还算有些用处,不过,穆家那丫头当真是与念儿一同走的?念儿为何不与他说一声?
凭着陈老头对自己外孙女的了解,这外孙女绝对不是做事如此粗心大意之人,倘若穆青真的同她在一起,她至少也会知会一声,何以惹得事情纷乱到这种地步,难不成……那两个丫头在外头遇到什么事,所以不能知会?
想到这儿,陈老头心底没来由的一慌,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茶水便撒了满地,镇远侯望见他这幅样子,面色一沉,“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儿来,便对上镇远侯探究的脸,陈老头暗暗叫苦,却也强装着淡定道:“最近熬夜看书看多了,身子虚弱,老了老了。”
镇远侯疑惑的打量着陈老头,片刻后,他皱着眉头道:“陈大人可谓大凉学识最高之人,无需如此用功了吧。”
“哈哈……活到老学到老嘛,学海无涯……”
未等他将古语凑完,便见镇远侯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贱内还在府上等着本王的消息,改日再来探望陈大人。”
陈老头松了口气,“是,老臣恭送侯爷。”
待送走了镇远侯,陈老头连忙灌下几口茶水,这时,正巧陈大夫人路过书房的窗前,望见陈老头这幅心虚的模样,顿时疑惑道:“父亲,出什么事了?可是镇远侯刁难您了?”
陈老头回神儿,想起起自己方才的疑虑,不禁沉溺着面色道:“念儿可有跟你提过她要去哪儿了?”
嫁到陈家这么多年,一直操持着陈家的陈大夫人对自己夫君和这位公公极为了解,往日陈老头都没个正形,可一旦他严肃起来,便一定是有大事儿发生,所以当下也不敢怠慢,正色道:“儿媳好像听说她要去找一个什么人。”
陈老头皱眉,垂头沉思,“找人?最近她可送信回来了?”
陈大夫人摇头,陈老头长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真是……”
见陈老头面露疲惫,陈大夫人疑惑的道:“父亲,念儿出事了?”
“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记得别和别人说此时。”
陈大夫人怀疑的看着陈老头,可也不敢违逆,只好点点头,退下了。
待陈大夫人带着人走后,陈老头便屏退了下人,一个人闷在书房中沉思,夜里静谧无声,这时,烛火突然攒动了一瞬,一切归于平静。
陈老头皱着眉头望着书房的门上不知何时贴上的字条,老手颤抖着将字条揭下。
“穆家娘子与楚三娘暂居寒舍,特请陈大人于午夜只身做,鄙人将恭迎大架。”
字条上的字迹极为潦草,背面儿附着地址,陈老头慌乱的将字条翻过来,却望见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苏家旧宅。”
陈老头手下一抖,字条翩然而落,他连忙弯腰捡起,塞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余杭山上,楚念被请进了屋子里,只见木屋之中摆设朴素,屋子正中央是一个四方桌,桌边摆着两个太师椅,旁边儿放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屋中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贵气些的东西,偏偏这价值百两的花瓶摆在简陋的房中,一点儿也看不出违和。
楚念的注意力倒是被青花瓷瓶旁挂着的画像吸引而去,那画像中是一女子,眉眼间与穗夫人有几分相似,却是身着黄绫子棉裙,顶着垂桂髻,她身处一片桃红的野花丛中,笑颜如花。
这幅画没有署名,却画工极为细腻,如若问世,必然能引得文人墨为之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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