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面色蓦然一沉,“三娘有何担待不起?本王倒觉得,你一直胆大得很。”
楚念水眸微微眯了眯,却仍旧浅笑着道:“王爷说笑了,倘若臣女当真有这个胆子,今日也不会来了,臣女不过区区一介县主,镇宁侯之女,秘书监外孙,又怎敢与王爷叫板?”
这**裸的威胁一出,淮南王顿时一拍石桌,原本坚固的石桌被他这么一拍,震得整个桌子上的茶具都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可面对淮南王的震怒,楚念却面色不变,她没给淮南王继续发怒的机会,而是抢在淮南王的咆哮脱口而出之前笑着开口道:“听闻王爷英明神武,早在先皇在世时屡建功勋,还差点登上了皇位,臣女一直仰慕王爷,今日一见,王爷果然风采非凡。”
怒火被楚念一句话平息了下来,淮南王听出楚念话儿中的意思,一双泛着精明的眸子微微眯起,“陈年往事还是莫要再提了,不过三娘说这话儿可是大逆不道,你就不怕,被当朝太后知道了,会被问罪吗?”
楚念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拎起茶壶为自己斟上了一杯,又将淮南王的茶盏续满,才慢条斯理的道:“倘若此事变成事实,臣女何罪之有?还是说……王爷会问臣女的罪?”
淮南王始终微微眯着眸子望着楚念,半晌不做声,直到楚念一盏茶再次见底,淮南王才突然大笑了起来,“呵呵,三娘果然不负才女之名,还是本王将你看低了,不过,陈大人……”
他摸着手中的扳指,目光望向楚念,带着几分试探。
楚念笑了笑道:“朝中自然不缺能填补秘书监一职的人,可王爷能确定下一个秘书监不是太后的人吗?”
语毕,她便望见淮南王若有所思的脸,知道此行的目的达到,便不再着急,只是起身行礼道:“时间不多了,王爷且斟酌,臣女也不过是提个意见,倘若王爷能采纳臣女的意见,便是我陈家的恩人,臣女自会尽自己全力辅佐王爷,如今日落西山,臣女先行告退了。”
果然,自楚念回了济世堂不久后,陈家便传来消息,说是陈老头已经归家,叫楚念不要你挂念,楚念派暗卫给陈老头送去消息说不要他将此事声张出去,陈老头虽被淮南王的举动气得不轻,却也知晓分寸,隔日便正常的去上朝,仿若自己没被带去淮南似的。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济世堂的神医精通长生之术,便派人来济世堂将阿婳抓进了宫里,美其名曰“请”阿婳帮她治好顽疾,实则暴露了她的心思。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像是太后这等垂垂老者,如今得了权利和金钱,她还能追求什么?
当然是几辈子都享受权利和金钱了!
楚念也是直到这时才想明白沈阮为何讨好太后,倘若她与太后关系亲密,太后又一心想着长生,她若是想通了太后的心思,再稍作进言,太后就算不信,也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将阿婳抓走。
阿婳一旦离开了济世堂,济世堂便只能关门,而楚念唯一的产业,只能关门。
这是趁着她不在,断了她的财路?楚念心中冷笑,能想出这样无聊计谋,不愧是沈阮。不过沈阮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契机……
阿婳被抓走的隔日,楚念便带着竹青回了楚家,老太君见楚念回来,欣喜的几乎落下泪来,眼下她对于之前失心道人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楚念不在楚家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大病小灾不断,直到楚念回来的前几日才好转一些,如今见了楚念,宛若见了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儿,一直拉着楚念的手嘘寒问暖,直到楚念是真的累了,才放她去休息。
楚念回来的消息顿时传遍了京城,第一个找上门儿来的,不出所料的是太后。
入宫的时候,楚念是带着竹青一同去的,望见楚念身侧站着的一身仙气的竹青,太后倒是有些诧异。
“念儿,这位是?”
楚念笑着拱手道:“太后娘娘,这位是臣女的救命恩人,臣女在狩猎场中马儿失控,跌落了悬崖,几乎去了半条命,正是这位道长路过,用一颗丹药救回了臣女的命。”
听说丹药,太后顿时眼前一亮,却装作担心似的道:“念儿受伤了?快过来给哀家瞧瞧,现在是否还有哪处不适?哀家这就叫太医……”
“劳太后娘娘费心,道长的丹药甚是神奇,跌落悬崖之后,臣女全身筋骨禁断,可吃了道长的丹药,不过三日,竟连身上断裂的骨头都愈合了,只是背部留下了些许伤疤。”
若说已经完全恢复,只怕以太后疑神疑鬼的个性会不相信,可倘若身上还有伤没好,在太后眼中,那丹药的作用却也已经使得楚念起死回生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太后眸中的疑虑便已然消除,却也装作担心的样子道:“怎会?可是丹药的量不够?倘若如此,道长不妨再给念儿吃一颗,哀家愿出钱买,道长出一个价就好。”
闻言,楚念挑了挑眉,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身侧的竹青一眼,竹青立即会意,朝着太后拱手道:“并非贫道不愿助楚三娘痊愈,而是这丹药的材料稀缺,如若要将三娘子的伤彻底痊愈,只怕需要三日时间,贫道也好去收集药材。”
太后皱了皱眉头,朝着楚念招了招手,“念儿,过来,哀家瞧瞧你的伤口,女儿家莫要留下伤疤的好。”
此刻楚念肩膀上的伤口已然结痂,竹青回避,一旁的嬷嬷便上前检验楚念的伤口,片刻后,她朝着太后点了点头,便见太后大惊小怪的道:“念儿的伤口这么严重?快请竹青道长帮忙再炼制一些丹药,还是快些痊愈的好。”
楚念知道叫太后相信她不大容易,沈阮与嫁给了沈暮的王氏关系好,这才轻易得了太后的信任,可楚念不同,她在明面儿上可是王子轩的人,相比相信王子轩,太后倒是更相信一直放在自己身边养着的王氏。
而王氏,据楚念所知,一直是忠于太后的,因为从小生活在太后身边,她甚至与王子轩都甚是生疏。
如今给太后看了她这“唯一未能痊愈的伤口”,接下来便是给竹青机会验证他丹药的“神效”,三日的时间,只要这三日内她触目惊心的伤口痊愈,太后便绝对不会再怀疑了。
接下来就是阿婳了。
太后像是忘记了自己将楚念手下的神医抓进宫中的事,一直与楚念寒暄,楚念提到阿婳,她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叫楚念心底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回了济世堂第一件事儿便是叫暗一去给明修传信,叫他在宫中查查阿婳的下落。
而济世堂中,赵二和一少年人正急的团团转。
这少年人正是阿婳的弟弟阿长,楚念许久不见他,几乎都快忘了阿长的存在,还是暗四提醒说阿长被他送到了深山修炼,楚念这才想起这事儿。
将近一年的时间,阿长长高了不少,这一年他看上去像是吃了不少苦,却是原本瘦弱的身形终于健壮了一些,皮肤也黑了一些,一双大眼睛越发炯炯有神,看见楚念踱步进来,他连忙冲了过来。
“三娘,我姐姐呢?”
楚念水眸落到他握着自己肩头的手上,面色白了几度。
一旁的暗三顿时一把拍开他的手,恼火道:“你师傅难道没教你不要鲁莽行事吗?你是打算将三娘身上的伤再多添几分痛意?”
阿长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仍旧焦急的道:“三娘,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楚念皱了皱眉头,眼下她也还无法确定阿婳是否有事,以太后的态度来看,阿婳现在的处境可不怎么样。说好的会长生之道的神医,抓回来却发现只会治病,太后如何能甘心?只怕要将阿婳折磨几个度。
看来她需要快些准备用竹青将阿婳换回来了。
瞧见楚念沉下的面色,阿长顿时满面恼火,“皇宫里那个老妖婆真是……”
阿长的话儿说了一半儿,便被一旁的赵二急忙捂住了嘴,阿长发不出声音,只得怒视着赵二。
赵二无奈的看着他道:“小舅子,你别怪姐夫,姐夫也着急,只是三娘心中一定是有定数的,你就别再烦恼三娘子了,再者,你这大庭广众之下乱说话的毛病得改了。”
他这话儿出口,阿长似乎更恼火了,只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却不再挥拳头了。
……
三日之后,楚念便又接到了太后的邀请,这次楚念进宫却没带竹青,望见竹青不在,太后眼底显然升起了浓浓的失望,却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叫人验了楚念的伤口。
那能叫人起死回生的丹药自然是假的,可能叫伤口早些愈合的药方青云观作为大凉第一道观绝对是有的,不过三日时间,楚念背上那结痂已经脱落,一片粉嫩的皮肤正渐渐长出,望见这一幕,太后越发满意了起来。
“念儿,快将竹青道长请入宫中,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哀家自然重重有赏。”
楚念浅笑着道:“竹青道长如今正住在府上,只是他似乎不大愿意进宫,臣女便没将他带进来。”
太后严肃起来,“既是救命恩人,岂能怠慢,若他真不愿入宫,不如哀家便动弹动弹这幅老骨头,亲自去嘉奖他,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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