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春桃的母亲已被楚念请入了阁中,赐坐后,梅香又沏了一壶温茶,喝下温茶,老妇平静了几分,抬眸,楚念便沉溺着眸子看她了。
老妇被楚念一双眸子看得慌了神,片刻后,额顶落下一丝汗水,方才缓缓道:“娘子,老身就如实说了,老身之前瞧出春桃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蛊惑了,老身再阻止也来不及,老身问过春桃,那丫头只告诉老身说能帮她的人只有沈二娘,那之后,老身训斥了她一顿,结果她连话儿都不与老身说了,都怪老身……”
春桃的母亲先后承受了丧子之痛,如今女儿又因为自己没能及早阻止而酿成大错,如今她年不过五十,便已然像是七十岁的老妇,掩面哭泣的档口,头上的白发已然数不尽。
望见春桃的母亲又哭出声来,楚念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春桃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事情全都推到她身上,看来,还是叫沈阮趁虚而入了,不过沈暮是想通过楚云峰控制整个镇宁侯府,沈阮并不知情,还是破坏了沈暮的计划了。
楚念又想起在地牢中的那一夜,沈阮想叫人进入地牢趁着她无法反抗玷污了她的身子,却没想到明修提前识破了她的计划,派了暗三去将沈阮抓了过来,又趁人不注意给她换了牢房,这才发生了后来一幕,不过这沈阮当真就这么恨她?这样下血本的手段……前世作为苏念时她可还没体验过。不过这么久了,沈家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看来,沈暮是将在牢里发生的事掩盖过去了。
眼下看来,沈家这对兄妹当真觉得她良善可欺了?
安慰了春桃的母亲,楚念才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正午的时候,楚念便匆匆去往京兆尹府。
入了京兆尹府还能毫发无损的出去,此刻刘青已经将楚念奉为神明的存在,楚念提要求说要见春桃的时候,刘青便忙不迭的答应了,还问楚念要不要多带几个人,被楚念断然拒绝,她今日只想单独与春桃说些话。
地牢之中的春桃正微微眯着双眼小憩,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服,蓬头垢面,如今问审已过,她一人揽下了所有罪责,只等不日便要问斩,如今陷入这等境地,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沈二娘说得对,弟弟的死,就是因为楚念造成的,倘若她真心想要救弟弟,怎会任由弟弟在那等地方待了那么久?
刚开始的时候楚念还曾以弟弟的性命威胁于她,可她不过是一次疏忽没看住小陈氏,那恶毒的楚念就害得弟弟惨死在烟花之地?
她一点儿也不后悔亲手杀了楚念的弟弟,她只是遗憾,没将那毒妇拉下水!
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春桃微微睁开双眼,便望见楚念站在牢房外,隔着粗壮的牢门,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春桃冷笑了一声。
“怎么,三娘子如今是来看奴婢的笑话的?看奴婢如何与你弟弟同归于尽,结果没能伤到你分毫?那三娘子大可回去了,奴婢死的时候定会诅咒三娘不得好死的。”
楚念没说话,目光静静的落在春桃的身上,一双水眸之中露出几分怜悯之意,到底是因为她没能看的住,倘若她看住了,春桃也不会被沈阮蛊惑,做出这样的事来了。楚念当然不会为楚云峰的死伤心,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又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推入深渊里,若她再狭隘一点儿,她当是庆幸楚云峰的死。
春桃在楚念这样的目光下几乎抓狂,她站起身,猛地把住牢门,发出一声巨响,带起的风吹飞了楚念鬓角的碎发,可她却仍旧一动不动。
春桃状若疯魔的看着楚念,“三娘子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气氛沉寂了一瞬,楚念红唇轻启,“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我弟弟,所以我就要杀了你弟弟,这点,是否足够?不仅如此,我还想杀了你弟弟,叫你也锒铛入狱,可惜……没想到那么多人看不清你的真面目,那么多人帮着你这个毒妇!”
楚念默然,眸中的哀意却渐渐沉溺。
当一个人想要坠入深渊的时候,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你的母亲求我来救你,只要你指认沈阮,我保你平安无事。”
楚念沉溺着眸子,目光落到春桃苍白的脸上。
却不想,春桃听了她的话,便是一声大笑,“不可能!沈二娘和此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为何提起沈二娘?怕是你还记恨她之前与你那么一点儿过节,所以现在想把沈二娘也牵扯进来!楚念,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望着楚念的眼睛,一字一顿,眸中恨意几乎迸发。
楚念面色平静的看着她,片刻后,悠远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便转身朝着牢狱外而去。
身后仍然传来春桃的咆哮声,“楚念!你不得好死!”
三天后,春桃于闹市问斩,楚念没去。
春桃的母亲被提前送出了城,楚念给了她一笔银两叫她好好生活,那位母亲却满脸的生无可恋,据梅香说,出城不久,她便辞世了。
剩下的,就是要好好对付沈家了。
没多久,京都之中忽然有了一个传言,传说沈家二娘与情郎私会,早就被破了身,甚至被做成了诗歌,传唱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连沈暮都被这传言影响,整个朝堂之上都在窃窃私语谈论此事,更有对沈家看不过眼的,特意来问沈暮是否当真有此事。下朝的时候,沈暮便面色阴沉的回了家。
此刻沈阮正被关在后院儿里,有专人看着她,不叫她出去惹祸,可沈阮仍旧忍不住的急躁,哪怕是沈暮来,她也不愿与兄长好好说话,每天从后院儿运出来的瓷器碎片不少,一来二去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木头做的工艺品了。
沈暮推着轮椅入了后院儿的时候,刚巧一个木制的菱形摆设被狠狠的丢到门口,一声巨响,正好砸在沈暮的脚边。
听着屋中传来的阵阵咆哮,沈暮顿时沉了脸。
“你自己做出的孽,你还有脸发脾气!”
沈阮手上提着最后一个青花瓷瓶,身形顿住,回头望见沈暮,顿时双眼一红,手上的青花瓷瓶还是狠狠的丢了出去。
青花瓷瓶落在地上,顷刻化为碎片,沈阮哭嚎着道:“哥哥!你也帮着楚念说话,刘启哥哥也帮着她,太子哥哥的心向着她,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提太子!”沈暮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就你这幅残破身子,你还有资格提起太子?就算他是个傻子,他也是未来的皇帝,你以什么心思惦念他?一个已经没了清白的女人?”
沈暮也是气急,话音就脱口而出,却没想到这句话顿时刺伤了沈阮敏感的神经,她面色苍白的看着沈暮,片刻后,抱着身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是个没了清白的女人!沈暮,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倘若不是因为你与楚念敌对,我怎么可能会轻易对楚念出手!”
沈暮面色一怔,片刻后,他皱起眉头,薄唇紧抿,“你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我看不出来,往日里也就罢了,大事小事你都往我身上推,我帮你擦屁股还少吗?”
语毕,沈暮气急的推着轮椅转身,“苏念在的时候你就几次三番的针对她,她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一忍再忍,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话音刚落,沈暮便望见转角处的王氏,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屋子里继续传来沈阮的歇斯底里,“你还想着苏念?你也是最没有资格去想苏念的人!要不是你,苏家怎会被灭?你还不是勾结了王家,甚至还背着苏念和嫂嫂私定终身,你觉得,倘若现在苏念还活着,是否会原谅你?”
沈暮面色一沉,王氏想要劝解的话也戛然而止,她垂头再抬头,眸中已然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望见王氏这等模样,沈暮意识到什么东西变质了,可他向来是不会解释的,再者,他与王家不过是为了利益联姻,这种事情,与她解释或者不与她解释,都没什么意义。
想着,沈暮却眸中闪过楚念那张含笑的脸,觉得心底异常烦躁,也不再理会身后的咆哮,只对着身侧的护卫留下一句:“看好二娘”。便转身离去了。
留王氏一人站在门口,面色平静。
……
楚念得知沈家发生的事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又是一年初冬,朱妈妈早早儿就准备好了炭火,暗三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讲述事情经过,时不时还模仿角色,惟妙惟肖的样子惹得梅香一阵娇笑。
却是楚念轻饮了一口温茶,面色无悲无喜。
没想到他沈暮心里还记着苏念的好儿,看来只炸伤了他的腿还是轻的。不过现如今已经在王氏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苏念”的种子,便只等下一步计划了。
“梅香。”
梅香正专心致志的听着暗三讲故事,听见楚念的呼唤,她转眸,疑惑的看着楚念,却见楚念站起身子道:“去一趟胡桃酒馆,帮我更衣。”
梅香应了一声,与暗三约定了等忙完了再继续听他讲故事,等楚念狐疑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两人倒是闹了个大脸红,见此,楚念只得笑笑,眼下还不是时候,倘若大业成就,她定会放这两人自由,叫他们去追求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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