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你放我母妃一马。”明月朝着楚念深深鞠躬,她知道自己和母妃不可能斗得过楚念,不然不会三番五次的折在楚念的手上,可她也更加明白,她们生来就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关于这点,也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良妃摆脱不了淮南王,自从她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在必须太后与淮南王之间选择一个阵营,而良妃一开始就对淮南王忠心耿耿,毕竟,良妃也明白,像她这种从一开始就是以敌人的身份被塞到太后身边的人,太后就算再喜欢,也不会全然信任。
楚念大概能理解她要对皇后下手的原因,只要皇后一死,后宫无主,明修和淮南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会派自己的人接管后宫的机会,太后也绝不会允许明修和淮南王骑在她头上拉屎,必然会急着选出一个可以为她所用的皇后出来。
可因为当年的事,后宫嫔妃之中,太后都得罪了个遍,谁还能帮她?
可若是这个时候良妃再带着明月表明自己的忠心,以太后的性格,就算是表面上顺从自己的人,在那等危机档口,说不准太后当真会重用良妃。
而良妃觊觎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个后位而已。
果然,女人啊……何苦只是为了一个男子的青睐就用尽全力,甚至那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正眼多看她,哪怕一眼。
楚念心中莫名升起一丝酸楚,她目光疏离的看了明月一眼,才淡然道:“你回去吧,天色太晚了,良妃会担心的。”
明月看着楚念漠然转身,心凉半截,急道:“楚念,倘若我能救下皇后娘娘呢。”
此言一出,明月欣喜的看着楚念停在原处的背影,“倘若我能救下皇后娘娘,弥补我母妃犯下的湖涂错,你是否会在最后关头放过我们母女一马?”
楚念转头,目光探究的看着明月,不过就是简单的威胁了几句,曾经那个聪明高傲不可一世的明月怎会如此笃定,她们母女赢不过她?
望见楚念怀疑的神色,明月面色愈发诚恳,“不仅如此,以后我母亲有什么计划我若是知晓,第一时间告诉给你,可好?”
楚念皱皱眉头,不可置否,她的确是有些担心皇后殒命,那不过是因为平日里皇后的温柔,虽说皇后不愿她与明修走得太近,可也的确是将她看做亲生女儿的。
不说别的,堂堂一国之母,见了一个小小的异性郡主,就算那嘘寒问暖是装出来的,可那为了楚念亲手做的平安符却也不是假的。
想起午后临别之际皇后塞到她手里那个平安符的时候,楚念一不小心摸到被皇后刻意藏起的手心儿里的千疮百孔,楚念不由得握紧了袖口。
这让她怎么忍心告诉明修,他母亲,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见楚念许久不言,明月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够,便是声音也急出了哭腔:“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楚念回过神儿来,看着在自己眼前哭哭啼啼的明月,突然就明白了一个女儿爱护自己母亲的心情。
也罢,既然皇后不愿让她以儿媳的身份与她相处,那就以一个女儿的身份……楚念想起那为了保护他们一家人而被来抄家的官兵一剑斩杀的母亲,眸中一片柔软。
“好。”
明月面色一喜,便望见楚念毫不犹豫朝着宫外走去的身影,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旋即便转身离去了。
……
夜里仍旧是头痛症发作,楚念满眼迷茫的望着灰暗的四周,却不见任何人影。
朱妈妈请了探亲假,梅香也被她赶走去和暗三约会,阿婳住在隔着两间屋子的厢房了,暗一被派到了穆青家,就只剩下一个暗二,还被赶去看着小陈氏。
毕竟已经好几日未曾发作头痛症,楚念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个人照顾着,有多重要。
“水,水……”楚念张开双眸,眼前一片阴暗之中各种事物的轮廓只剩下一片虚影。
她喉中干痒难耐,扶着床起来,却头疼到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
身子狼狈的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楚念将头痛不已的额头顶在一片冰凉之中,终于好受了些,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摸向一片黑暗的桌边,明明摸到了茶盏,却没能握住,一时间,梅香新添置的茶具碎了一地。
暗下腹诽了一句,楚念端起一旁仅剩的茶壶中的水尽数灌进口中,却因为手下不稳,冰凉的茶水撒了满身,她也不在意,摇摇晃晃的往榻边走回去,目光扫过窗前的桌子上,那处正摆着一个小巧的瓷瓶,隐隐散发着莲花香。
楚念走神间,忽觉脚下一痛,原是方才碰碎的茶盏,瓷器的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楚念看不见也情有可原。
她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那只不安分的犀牛又开始横冲直撞了起来。
还好现在没人能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楚念苦笑了一声垂下头,眼中却也是一阵干涩。
她张了张嘴,想喊个人过来,可怎奈何因为干渴,嗓子早就哑了。
直到这时,楚念才意识到,自己这莫名的头痛症,竟还伴随着一阵低烧,就好似染了风寒似的,可又比风寒严重多了,不过至少是不传染的。
她扯了扯嘴角,否则第一个染病的必然会是明修了。
想到明修,楚念脑中的痛楚越发明显,甚至盖过了脚下瓷器碎片深深刺入的痛,她咬了咬牙。
楚念,你作得什么劲呢!又没人在意,又没人会理会你……楚念好不容易坐到榻边,堪堪弯下腰,摸准了那块深入血肉的瓷器碎片,将其狠狠的拔了出来。
牙齿几乎被咬碎,楚念看着满地的鲜血默不作声,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如今疼到这个份儿上,她必须吃药,否则明日一早搞不好人就疼傻了。
可楚念却想起明修与西楚越凌亲密无间的样子,明月说得一点没错,那二人的确般配,西楚越凌又漂亮又聪明,还大气,更重要的是,她也是一个储君,从某种方面讲,可能她更懂得明修。
楚念呢?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镇宁侯府的三娘,甚至皇后都不愿叫她与明修交往过于亲密……
如果她还是苏念就好了,苏念是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如此患得患失的。
楚念皱皱眉头,这种在意某人的感觉,着实是叫人从心眼儿里就感到不适。
她甩甩头,企图将明修和那只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的犀牛一同甩出脑外,可这么一甩,脑中却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一般痛楚,楚念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
这头痛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原来的楚念自己就有的病?可为何连阿婳都查不出什么?难不成她真要靠着明修拿来的药度过这一辈子?
她不想用,她今后再也不想用明修拿来的任何东西,他们之间,本来就该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是他非要在这层利益关系之上多加一层华而不实的东西,到最后呢……
楚念苦笑了一声,没什么最后,他们之间,只能有利益,除利益之外的人和关系,都是前进道路上的负担。
有那么一瞬间,楚念看着地上流着的血,仿佛想起那日在皇家狩猎场中,满地狼的残尸。
那时俊逸身影从天而降,那一秒,她在想些什么来着?
楚念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从那之后便有了依靠,有了安全感,明明曾是苏念时,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从不相信的。
苏念啊苏念,你也有这么一天。
已经是楚念的“苏念”垂眸苦笑,脑中仍旧疼痛不已。
如若可以,她真不想陷进去啊……
许是呼应当下的孤独,楚念脑中的痛楚愈发明朗,终是叫她忘记了感叹,陷入了仿若永无休止的痛楚之中。
半梦半醒,楚念仿若又躺入了一个沾满了莲花香气的怀中,她知这是梦,可这梦,叫人心头酸楚的想哭。
……
第二日清早,楚念便望见梅香一双红肿的眼,她皱着眉头撇下自己头上冰凉的毛巾,“梅香。”
听见楚念的声音,梅香顿时从自己的忙碌中抽身而退,她上前轻抚去楚念额前的水珠儿,眸中尽是愧意。
“娘子,你好些了?”
楚念点了点头,她不想叫人太过担心自己,毕竟昨夜屏退了众人的也是她自己,就算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也是她自找的。
“放心。”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眸,一张苍白的小脸儿上终于染上了一丝血色,她有些戏虐似的笑道:“怎么样?暗三可把你伺候好了?”
梅香红着眼怒视着分明虚弱得坐不起来却仍旧调侃自己的楚念:“ 娘子!我俩什么都没……”梅香小脸儿不知不觉染上几分红晕,“昨夜是奴婢失职,望娘子责罚。”
那张小脸儿几乎愧疚的钻到地底下去,小脸儿上的担心也不加掩饰,楚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便见梅香端起一旁的药碗送到楚念的嘴边。
“娘子,昨夜殿下来过了,说是暗三他带走调教几日,过几日再还给娘子。”
楚念挑了挑眉,心头却不是滋味,他昨晚,真的来过了?
将心头那一丝莫名窃喜强压下去,楚念面色淡然道:“嗯。不用担心暗三,他不会把暗三怎么样的。”
梅香敛容,“殿下该惩罚的人本是奴婢。”
楚念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昨夜倔强不肯吃药,暗三也不会被明修惩罚,楚念眸中仿若闪过明修那双带着怒意和隐隐心疼的眼,她皱皱眉头,不可置否,端过梅香递过来的药水一饮而尽。
……
下午的时候,楚念觉着自己修整得差不多了,便不顾梅香的阻拦出了楚家,直穿过闹市,朝着胡桃酒馆而去。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向桃谨言打听清楚,这些日子被宫里的事耽搁了太久,她差点儿忘了打算与桃谨言“和好”的想法了。
闹市中依旧人声鼎沸,不知为何,今日街道上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楚念皱皱眉头堪堪躲开一个朝着她挤过来的男人,抬头,便望见一俊朗的富家公子哥儿,身前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楚念面色一怔,那两人,不正是昨夜方才偷偷来探望她的明修,还有那一直对她瞧不过眼的西楚越凌?
目光顿了顿,楚念便下意识的想躲入人群,可似乎已经晚了。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郡主,既然碰上了,干嘛要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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