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明显面色一怔,随后他的身形开始不住的颤抖,连胡须也跟着抖动出了一抹微妙的弧度,他怔然起身:“乐……乐儿?他不是死了吗?他还活着?他在哪儿?”
楚念似乎不忍心看老者如此激动,她眉头轻蹙安抚道:“药王大人稍安勿躁,小女自然是知道药仙大人如今所在,只是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药王大人是否愿意帮小女这个忙?”
一听说能寻到自己多年不见的徒儿,此刻面对直到自己徒儿下落的药王面对楚念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见楚念叫他坐下,他连忙乖巧的坐下,“帮,只要能再次见到徒儿,老朽能做到的,老朽都愿意帮。”
楚念心神有些动容,她知道既然李乐能到现在都念着药王,他们师徒之间的情谊必然不一般,如今看来,她还是看清这股师徒之情了。
她一直以为,当年药王突然失踪是为了逃避,甚至可以说是抛弃了整个药王谷,抛弃了李乐,才至于李乐流落街头。
而见到李乐的那一刻,凭着楚念多年对人的判断,她甚至以为李乐心底其实对药王是有恨的,可当看见李乐听到药王谷时露出那种莫名哀恸的神情她就知道,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好在梅香听说她要找的是药王谷,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位老者,楚念三顾茅庐才见到老者第一面,而见到老者第一面,楚念便已然确定,这老者,就是那传说中的药王,唯一一个能控制药仙李乐的人。
“在这之前……”楚念将药王身前的茶盏倒满:“还请药王大人详细说说当年药王谷中发生的事,若是可以,小女愿在力所能及之处为药王谷提供所有帮助。”
药王面色一怔:“郡主,老朽亲手调配的药可还曾害得你家小郎君……”
“那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楚念扬起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道:“况且药王大人不过是被贼人利用,那贼人如今已然落网,只是她同伙如今还逍遥法外,甚至害得我姨娘和友人,一个已然病逝,另一个至今昏迷不醒。”
“若药王大人答应我三件事,我保证药仙大人能完完全全的出现在药王大人的面前。”
药王不禁皱起眉头:“这本就是老朽该做的,若非上次那瓶经了老朽之手而出的药,贵府小郎君也不可能……老朽这算是赎罪,只是爱徒……”
水眸微闪,楚念定定看着药王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苍老的脸:“药仙大人如今正住在皇宫之中,暂时性命无忧,请药王大人放心,楚念必尽全力将药仙大人救出深宫。”
“救?那爱徒现在……”药王话儿说到一半儿,对上楚念那双坚定的眸,顿时没了话儿,他轻轻点了点头:“老朽相信郡主。”
楚念展颜一笑,接着道:“接下来就拜托药仙大人了。”
又与药王交谈至夜深,楚念便出了厢房,直至第二日清晨,无话。
第二日一早,明月便差人送来消息,说陈贵妃顶撞了太后,被太后关入了水牢之中。
楚念皱皱眉头,便与梅香匆匆出了门,直奔皇宫而去。
宫门口,焦急的明月早已等在此处,至于“陈贵妃”的重要性,楚念也没打算瞒着明月,倘若太后真的将李乐关在水牢,说明她和李乐的谈判已经谈崩了,太后提出的要求李乐并没有妥协,也就是说……太后直到现在也并不知道那块令牌的所在之处。
必须将李乐救出来,也算给药王一个交代,另外,关于柳氏和皇后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需要李乐的一个解释。
楚念跟在明月身侧匆匆朝着慈宁宫而去,半路却遇上一个拦路的人。
只见淮南王一席华服守在路中央,看起来才刚刚下了早朝。
看见淮南王,明月顿时乱了方寸,“楚念,难不成淮南王也知道了什么?倘若如此,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楚念面色微沉,待走近,她才堪堪扬起一抹笑容道:“王爷,许久不见,您似乎又硬朗了几分,可是兰夫人照顾的好?”
淮南王昂着头看了楚念一眼,又扫向楚念身侧的明月,明月身子一抖,往楚念身后躲了躲,才探着头看向淮南王:“舅公爷。”
淮南王貌似和蔼的应了一声,便道:“没想到,郡主与明月公主的关系竟如此要好,都出双入对了。”
上次楚念这臭丫头可还去淮南王府兴师问罪,就为了明月的母亲,良妃废了她楚家一个妾侍,这么快就与明月出双入对了?
楚念莞尔一笑:“母辈犯下的过错,总不至于牵扯到我们小辈,再者,明月公主真性情,与我十分投缘,莫不是王爷看不惯?”
呵,你看不惯就看不惯吧,还说得拐弯儿磨脚冠冕堂皇的累不累!
淮南王一抖八字胡,“你们俩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楚念眯了眯水眸:“慈宁宫。”
“一大早儿去慈宁宫干嘛?太后传召?”
楚念笑了笑,绕着淮南王转了一圈儿:“多日不见,王爷愈发会多管闲事了。”
这话儿气得淮南王吹胡子瞪眼,“臭丫头,学会顶撞长辈了?”
“我长辈中活着的只有皇上与皇后,我楚家老太君,还有我陈家的外公和舅舅舅母,何时王爷也成了我的长辈了。”
淮南王冷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不认我这个长辈也罢。”说着,他又面露讥讽的看向楚念:“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楚念挑了挑眉,淮南王果然是知道了什么风声,看来此行是特意在此处候着她了?
“也没什么,一个小物件儿,不过我估计,王爷是用不上了。”
淮南王探究的看着楚念:“什么东西,明修能用得上本王却用不上?”
看着淮南王这幅贪得无厌的模样,楚念微微眯起双眼:“很多东西,明修能用得上,王爷这辈子都用不上。”
“你这丫头……”
“王爷若无其他事,我与明月公主还记着去给太后请安,就不与王爷寒暄了,王爷请便吧。”
“站住!”淮南王站在原地,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你总得告诉本王,世子究竟去哪儿了吧?”
毕竟是儿子,就算当爹的再不愿管,也得问上那么一问,上次楚念去兴师问罪,还拿明起威胁他,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之上可没少提拔镇宁侯那小屁孩儿,直到现在还没把明起放回来,她楚念是不是真当他淮南王是好拿捏的?
楚念拉着明月从淮南王身侧走过,落下轻飘飘一句:“王爷莫急,世子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该回来的时候?淮南王面色一怔,这该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可楚念脚步极快,眨眼间,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徒留淮南王一人在原地气得发抖:“臭丫头……当真是惯的你无法无天了!要不是……”
望着楚念与明月消失的拐角,淮南王冷哼了一声:“等这一阵儿过去,可就由不得你这臭丫头嚣张了!”
楚念与明月走远了,明月才敢长舒了一口气,“楚念,你胆子可真大,我第一次见淮南王的时候,都不敢上前说话。”
闻言,楚念侧眸看了她一眼:“淮南王这人,你愈怕他,他就愈凶,你若比他还凶,他立马就软了。”
“嘿,行啊,你都这么了解他了。”
楚念摇了摇头,并未答话,上位者本就如此圆滑,你弱他强,你强他若,物竞天择……
况且淮南王虽手握兵权,到底那兵还在偏远的淮南,远水解不了近渴,在京都之中淮南王手上也就堪堪几百精兵,自从明修自幕后走到台前,不算自己精养的死士和暗卫,招揽的兵权也有几万,淮南王还不敢和明修对着干。
而如今在淮南王眼里,楚念仍旧是明修的人,就算嘴上还想驳回一些面子,可明面儿上,淮南王还是不敢与楚念做对的。
淮南王也在找那块令牌,作为差点成为储君的人,当今皇帝知道的皇家密事,淮南王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他选了清河那条路,那令牌就决计不能交到他手上。
这令牌一到淮南王手中,只怕会引起江湖纷乱不说,倘若淮南王正有那日问鼎大凉江山,有清河在,他坐拥皇权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届时,只怕清河会变成下一个王家。
甚至比王家更甚,毕竟清河从头到尾觊觎的,都是整座大陆。
不多时,慈宁宫便到了。
李嬷嬷像是在门口候着似的,见了楚念与明月,便将二人朝着太后平时礼佛的佛殿而去。
此刻佛殿之中香火缭绕,可楚念硬是从这股宁静的香火之中闻出了一股血腥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头,与明月静静立在一边,看着太后在一尊菩萨面前念念有词,足有两盏茶的功夫,太后才开口道:“今日倒是稀奇,你们两个丫头怎么一起来了?”
明月往楚念身后缩了缩,二人一同跪在地上,“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转过身,双眸仍旧垂向地面:“平身吧。”
“谢太后。”
起身,二人立在太后身侧,太后不说话,楚念也不开口。
三人就在佛堂之中这么耗着,楚念垂眸不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明月则是偷偷打量着太后,望见太后愈发红润的面色,心下一阵惊愕。
太后本就是垂垂老者,花甲之年却如此硬朗,着实少见,后宫里不知多少妃嫔盼着这位老者早日归西,可偏偏她就这么活着,还每日像模像样的礼佛,谁知这人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皇家子嗣的鲜血。
半晌,太后才堪堪开口道:“说吧,你今日来是有求于哀家吧?”
楚念似是回神儿,她抬头看向太后道:“是,太后奶奶神机妙算。”
“得了吧,”太后回头,将手中的佛珠交到嬷嬷手里:“你这丫头就这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楚念垂眸,没接太后的话儿,便见太后走出佛堂,楚念与明月对视了一眼,二人双双跟了上去。
没了佛堂之中的烟熏缭绕,佛堂之外的空气着实清新几分,只是秋日的清晨仍旧透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太后转眸道:“你是为了那陈贵妃而来的?”
楚念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药王要将李乐完完整整的带到他面前,就不得食言。
太后扫了明月一眼,明月身子一颤,便连忙告退道:“孙儿想起与友人有约,先行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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