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楚家突然开始骚乱,继第一个粗使下人被发现死于中毒,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下人死于非命,皆是死状惨烈,一时间,楚家大宅之内人心惶惶。
终于,一个早晨,老太君身边的刘妈妈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她躺在榻上,似乎刚刚准备入眠,身上的衣物脱了一半儿,便翻着白眼倒在了榻上,口中流出的鲜血几乎染满了整个床铺,榻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水碗,其上还有一丝食物的残渣。
老太君只觉一阵后怕,昨日她差人做了一份莲子羹,可送到的时候凉了,老太君从不吃凉物,便将莲子羹赏给了刘妈妈,那装莲子羹的碗,其上花样,与刘妈妈榻边桌子上放的那一只无二。
若真是如此,那毒,可差点入了她的口!
老太君大怒,叫管家彻查此事,却有人与老太君说,三娘的香草居最近来了一些不速之,据说都是药王谷的人。
活了这么久,老太君怎么会没听说过药王谷?那不就是一个毒窝?
把毒窝里的人带回家,楚念到底是何居心?
老太君气得不轻,当下就杀到了香草居兴师问罪。
梅香正在院子里打理落叶的档口,便望见老太君带着一群下人气势汹汹的冲进香草居。
“老太君?”梅香上前几步拦住老太君等人的去路,“您且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娘子出……”
“滚开!”老太君一把推开梅香,直推的梅香一个跌迭:“哼,出入自己孙女儿的院子还需要提前通报?”
“哎,老太君!老太君!娘子现在不方便……”
这几日秋末,天气渐凉,李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总想在院子里溜溜,正巧碰上今日楚念有空,便推着他和他的新轮椅一同在院子里散散步。
香草居小花园里的花草多数泛了黄,李乐看着院子里的荒草唉声叹气间,便听见外头的喧哗声。
楚念皱了皱眉头,便见李乐兴致勃勃道:“有热闹看?带上我一起去,我绝对老老实实不说话,不给你填麻烦。”
闻言,楚念看了他一眼,“也好,想必这些日子把你闷坏了。”
二人一轮椅顺着正堂往香草居的前厅走,迎面便碰上不顾阻拦气势汹汹撞进来的老太君和几个嬷嬷,楚念面色一怔,便见老太君上前,伸手就要打上楚念的脸。
楚念面色的一沉,一把捉住老太君就要落下的老手,如今她的功力已经全部恢复,老太君的身子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哪儿能敌得过楚念?
试着挣脱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楚念的潜质,老太君便气得一声冷哼道:“你这臭丫头,自从被封为无双郡主之后,连老太太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就这么容忍外人住在你院子里,都不与我打声招呼?这还是个大男人……”
楚念捏着老太君的手臂紧了紧,一双水眸微微眯起:“老太君,若孙女没记错,人被我带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差人去给刘妈妈报信了,难不成刘妈妈没和老太君说?”
老太君奋力从楚念手中抽出被钳制的手,颤抖着手指指着楚念的鼻子道:“你还敢提刘妈妈!什么下九流的东西都往府中带,刘妈妈早就被你带来的下九流的东西害死了。”
老太君话音刚落,轮椅上坐着的李乐便沉了面色,“贵府老太君都只有这等教养,是如何出得一个智勇无双的楚念的?”
楚念没说话,便见老太君转而指着李乐道:“你就是那劳什子药王谷下来的人?告诉你!别说是一个早就被灭了的药王谷,就是如今药王谷还没散,我楚家也不怕你!别以为成了座上宾就可胡作非为,楚念,老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香草居这些来历不明的人都给我清出去!否则……”
老太君话儿刚说了一半儿,便对上楚念似笑非笑的眸子:“否则什么?老太君要把我也赶出楚家吗?”
这些日子香草居闭门谢,连楚家发生的事,楚念也不甚了解, 只不过听说死了个人,念及外面有老太君照应,楚念也没多加在意,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看来她还是太过放纵某些人了。
楚念的话音落下,老太君顿时气得“你,你……”说不出下半句,好半晌,她才想到什么主意似的,顿时坐在冰凉的地面儿上一阵哭嚎:“儿子死了,孙女儿又如此不孝,老身活得没意思啊……楚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怪老爷死得早啊……”
见老太君说不过就撒泼,李乐嗤笑了一声,楚念也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来人,把老太君带回去休息,把管家叫来。”
见楚念无动于衷,老太君似乎哭得更凶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眩晕过去,一群妈妈手足无措的看着老太君,又望见楚念阴沉的面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楚念目光扫过老太君带来的人:“我的话你们没听见?是不是楚家的管教太松了?要我再重复一遍?”
这些妈妈也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察言观色还是懂的,而如今楚家死得死疯的疯,家里头最大的是老太君,可老太君显然是没实权,到底说话算数的还是被封为“郡主”的楚念。
眼下见楚念发威,有哪几个敢不从的?纷纷对视了一眼,便连忙架上老太君,一面劝慰着一面朝着外头走。
“老太君,这儿有三娘处理,咱们就别操心了,回去歇息吧。”
“是啊是啊,老太君,别操心了,不然又给三娘添负担就不好了。”
老太君挣扎无果,只得装着愈发伤心的模样被妈妈们驾着离开了。
楚念望着老太君等人的背影,眉头微皱,便听一旁李乐阴阳怪气儿道:“你们楚家家里自己的事儿还没处理好,你还有力气去管朝廷上的事儿,我瞧着都嫌累,依我看,还是先把家里这个解决咯?”
闻声,楚念回眸看了他一眼,“无碍,该解决的,一同解决便是了。”
李乐嗤笑了一声:“就怕连你背后之人都要给你一刀。”
楚念推着他朝外面走,“既然你这么想帮忙,我也不拦着你,梅香,管家来了吗?”
“你想让我一个伤残人士做什么?楚念你可不能太过残忍了啊!”
“放心。”楚念微微一笑:“用不上你的残腿,你只要帮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毒就是了。”
……
自那日之后,京中突然传出流言蜚语,说无双郡主目无尊长,顶撞祖母将祖母气得晕了过去,更有甚者,说楚念是为了掌家权,为了将楚家老太君毒死,三番五次在老太君的膳食之中下毒,还是楚家老太君命大,才免于一死,不过如今气病了,只怕也时日无多了。
楚念带着梅香一同去往济世堂的时候,济世堂中仍旧人头攒动,可见到楚念与梅香进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阿婳从人堆里探出头来,望见楚念,她目光微闪:“娘子,你先去后院儿等我吧。”
楚念点了点头,仿若不在意那些人怀着莫名敌意的目光,梅香却受不了,她抬头跟在楚念身后,无论哪个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楚念,她都狠狠的瞪回去。
入了后院儿,四周才安静下来,梅香长舒了一口气:“娘子,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人云亦云!”
楚念侧眸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若换了个脆弱的人,听见你这不走心的安慰,怕是要感动哭了。”
“娘子……”梅香无辜的看着楚念道:“奴婢也是实在受不了,分明是老太君无理取闹,怎地就闹成娘子的错了,再者,老太君何时晕倒了?如今楚家还能吃嘛嘛香的也就老太君一人了!”
楚念抬眸,望见不远处端着药汤等在厢房门口的哑女,目光微闪:“说书之人往往并不在乎真相究竟是如何,他们只希望,事情能更有刺激性,才能满足他们心里对人性所有的幻想。”
梅香若有所思间,楚念已经抬步行至哑女处,哑女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念,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药碗奉上,指了指外堂,又指了指楚念的头。
明白这是阿婳给自己配的治疗顽疾的药,楚念没有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些日子阿婳为了楚念的头痛症可谓掏空了心思,隔三差五的就要给楚念配一些新药方逼着楚念喝下去,只可惜,尝试了这么多药方,没有一个起到作用,入夜的时候楚念仍旧时常被头痛症折磨,仍旧需要明修带来的药,才能暂时缓解。
只是每一服过那药,第二次头痛症必然愈发严重,甚至楚念自己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一日死在这听起来不要命的头痛症上。
服过药,楚念便入了屋内等候,不多时,阿婳也从忙碌中抽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娘子,那药效果如何?”
楚念好笑的看向门口,便见阿婳匆匆而至:“至少我服下药的这半个时辰里,没有头痛。”
阿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子,我这不是急着给娘子治病,如今不得知病根,只得每一种药方都给娘子试用才行……”
楚念摇了摇头,“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阿婳,“怎么样,那明附轩的掌柜近些日子可有来看过病?”
闻言,阿婳也正色了起来,她坐在楚念对面道:“前几日那掌柜的来过一次,不过是说他家中老母病重,请我去出诊,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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