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太后卧在软塌之上,身姿绰约,倘若不是那张长满了褶皱的脸,只看那半果的身子,还真真儿是风韵犹存。
一旁坐着的是一个容貌俊朗的侍卫,他手里拎着一串儿葡萄,正一颗一颗仔细去了皮,放在小碟子里,等一整串葡萄都剥了个干净,这才轻轻送到太后的手边儿。
他微微眯着眼睛笑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太多虑了,既是太后下令,那楚念又怎敢反抗?”
太后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男子捏起一颗葡萄小心翼翼的送到她嘴边儿,她才舒缓了神色,张嘴将那颗葡萄裹入唇中,顺带满意的舔了舔那只粗壮的手指,才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娇笑道:“你说的也是,可那楚念诡计多端,你怎知道她不会反抗?”
男子将眼底一抹厌恶收回,温柔的笑道:“她最近倒是常去那胡桃酒馆,其他也没什么,只是,江湖上似乎出了一件大事儿。”
“哦?”太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男子:“你还对江湖上的事儿颇为关心?”
似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那男子才道:“如今男子小时候都有一个江湖梦……对了,太后可知,前朝曾有一块儿可以号令武林的令牌传下来?”
太后目光一滞,瞬间严肃道:“怎么回事儿?哀家从未听说过此事。”
先皇瞒她的事儿多了,她都一一打听出来,想不到还有这回事儿?
那男子一双狭长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看来王家也并非真心……”
“你这话儿什么意思?”太后最忌讳背叛,王子轩与她生嫌隙之事她也早就清楚,只是不想提到明面儿上说,她照旧是王家的老祖宗,只要她还没死,王家就永远不可能压在她头上。
那男子笑了笑,伸手宠溺似的捏了捏太后松散的老脸,“瞧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没办法解决。”
太后舒缓了神色,顺势靠在男子怀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今夜你若是不给哀家说清楚,你可不许再上哀家的床了。”
那男子咬牙切齿的看了太后一眼,才装着柔情万种的样子将太后圈入怀中:“你怎可如此狠心,叫我孤独一整夜?我与你说清楚便是了。”
太后小女儿般调整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窝在情郎怀里,便听那男子道:“王家早就知道这块令牌的存在了,如今正竭力找寻,不过我猜,他已经找不到了。”
闻言,太后皱皱眉头,眸中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提王子轩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块令牌的出路,我大概猜得出,如今楚念这么有底气,定然是那块令牌已经落入了太子的手里了。”
太后面色一黑:“你说的那块令牌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目的达到,男子勾了勾唇角:“虽不知究竟为何前任武林盟主会给前朝皇帝这块令牌,不过这块令牌终究是传到了先皇的手里,说到这儿,不得不说起太后娘娘曾经的一个疏忽……”
他玩味的笑笑,看着太后陷入沉思的神色不着痕迹的与太后拉开距离:“那陈贵妃……”
太后的面色像是吃了屎:“那令牌原来一直在陈贵妃手里?”
那男子欣然点头:“如若非是如此,楚念也无需如此大费周章的潜入掖庭去热脸贴陈贵妃的冷屁股,最后还是太后给他们牵线搭桥。”
如今太后的面色已经沉得不能再阴沉了,更是忽略了那男子眸中愈发厌恶,咬着牙沉声道:“你是说,哀家将那陈贵妃送入大狱虐待,后又让楚念将他救了出去,反倒是叫楚念乘了他一个人情?”
“好啊,这小狐媚子,以那副不男不女的身子得了先皇的宠爱就罢了,竟还得了先皇信任至此?早知如此,哀家就该将那小贱人打死!宁可不要那块令牌!”
那男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后一眼,便收回目光道:“事到如今,太后无需再自责,当是想好对策才是,若我没猜错,那胡桃酒馆的背后主人,只怕是一介江湖人士。”
太后长舒了口气:“得知楚念与那胡桃酒馆的主人交好之时,哀家便早已派人去查那人的背景,可那人十分神秘,在哀家的监控之下连脸都没漏过,更别提背景,倘若是江湖人士,如今楚念是要靠着这令牌直接反了?”
“不会。”那男子坚定的摇了摇头:“那几个江湖人士尚且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据我所知,如今的江湖正值武林盟主选拔之际,只要武林盟主选拔不出来,那所谓江湖不过是一盘散沙,我们提前逐个击破就好,楚念又何谈以这些人来做出什么大事儿?”
太后眯了眯眼:“那你的意思,我到底要不要这个时候把她嫁出去?”
“当然是要嫁,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只等人嫁过去,就算再出什么事儿,也就难做了,而京城只剩下明修一个,可比楚念好对付多了。”
男子伸手在自己脖子间比了个手势,嘴上一抹小人得志般的笑意。
被他这么一劝,太后也不紧张了:“你说的对,只要她人嫁过去,就算最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已经嫁过人的女子,还有什么脸面再回京城翻云覆雨,明日,不,哀家现在就联系王禄,叫他们派人来接亲,李嬷嬷!”
李嬷嬷垂着头从外头走进来,余光看见太后身边坐着的男子,面色微白,却假装没看见。
“太后娘娘,老奴在。”
太后看了她一眼:“差来福去趟楚家,把赐婚的圣旨宣了,就说明日,郡主便可启程了。”
传消息去宁安需要个两三天,不如直接叫楚念出了京城,叫王禄他们在半路将人接下就是。
看着李嬷嬷应声离去,太后才转眸,一双老手轻轻摸了摸那张不知道比自己年轻了多少岁的俊脸,却也不知自卑,貌似妩媚道:“明日还麻烦你与刘启一同过去,可不能叫楚念半路跑了。”
那男子笑了一声,“太后放心,不过倘若是明日,那今夜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此去也不过几天,太后不要太想念我。”
太后不情不愿的松开那人的手:“好吧,你且去吧,记得回来,哀家等你。”
瞧见那张老脸摆出仿若小媳妇一般委屈的模样,那男子明显俊脸一僵,笑着起身,“等我。”
旋即便逃一般离开了殿中。
见他走了,太后这才不甘寂寞的朝着外头道:“来人,将侧殿里那几个小公子带来。”
……
楚家,入夜时分,香草居十分安宁。
药王谷的师兄弟被安排在香草居的侧居,吴凉身上的毒也早就被李乐解开了,只是最近他似乎对楚念十分排斥,好在有什么事儿楚念直接与李乐说便可决定。
小苏苏习惯跟楚念黏在一起,除非特殊情况她才去跟着李乐,这几日都在香草居住着。
楚念在房中看书的档口,小家伙也不睡,就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看画册,画册是李乐亲自给她画的,上头以几个滑稽的小动物做成故事,讲述的是每种毒的用处,偶尔还有一些特征明显的毒草。
小苏苏似乎也很有天分,对书上的东西过目不忘,这几日,竟已经会做最简单的毒药了。
不过还只是放在小虫小鼠身上试,颇有几分成效。
楚念侧眸看了一眼一脸天真的小苏苏,心下竟不知将她交给李乐的事是否正确,毕竟她还是个孩子,楚念将这小家伙当做亲生妹妹来养,倘若苏家没出事,算算如今,苏家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生了的。
可现如今小家伙也不过才五岁,便叫她接触“毒”这等阴狠残忍之物……
楚念晃了晃脑袋,她这也是提前给小苏苏的未来做打算,如今小家伙会毒,倘若真能将毒操控至李乐那等程度,今后就算没有她的庇护,小家伙也该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才是。
脑中嗡嗡作响,楚念侧眸看了一眼明修送来的小玉瓶,皱了皱眉头。
这些日子阿婳给她尝试的药似乎有些作用,暂时还是少吃明修的药的好。
这时,梅香却急匆匆的从门外赶进来。
“娘子!娘子!太后身边的来福来了!”
楚念站起身,一旁的小苏苏也被梅香吸引了注意力,揉着惺忪的大眼睛下了床,张嘴打了个哈欠。
“姐姐,那是什么人呀?”
梅香上前几步:“小苏苏乖,我们一同去跪那人,你无需说话。”
说着,楚念已经迈步出去,梅香面色焦虑的看着楚念的背影,也领着小苏苏走了出去。
“娘子,如今来福在正堂由老太君招待着,你说太后是下了什么旨意?这大半夜的也不叫人清净。”
楚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无需担心,此事我自会处理。”
到了正堂,老太君正坐在太师椅上,望见楚念,她满眼喜色:“念儿,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望见楚念,来福轻咳了一声拿起架子:“无双郡主楚三娘接旨——”
“太后有旨,楚家三娘,无双郡主,今到适婚妙龄,甚得哀家欢心,今赐婚怀化大将军元郎,盼夫妻二人能举案齐眉,早日生子以传宗接代,钦此——”
屋子里来的楚家人跪了一地,等楚念接完旨,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站起来 。
老太君忙着给来福手里塞银子,愈发喜笑颜开,一旁的楚元和楚二此刻也面面相窥,姐妹二人眸中嫉妒一闪而过。
香草居的人则都是黑了脸。
等送走了来福,老太君才满脸喜色的回来拉着楚念的手:“念儿,那可是怀化大将军家,可任性不得了,瞧着太后这副急匆匆的模样,想来是的确相中你了。”
楚念侧着眸子冷笑了一声:“老太君说笑了,如果我去了宁安,楚家谁照顾?”
老太君面色一怔,这时,小苏苏突然哭出声来:“姐姐,你要离开我了吗?我不要!我不要姐姐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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