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柄泛着寒芒的长剑横空而出,长剑剑锋轻点,将那神女的长鞭拦腰斩断。
那长鞭好似有了生命,断掉的那一端落在地上以诡异的弧度扭曲了一会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
那神女木然侧眸,一白须道袍老者轻轻落地,他执起长剑,目光紧锁在神女身上,一身仙风道骨,刚好将药王挡在身后。
药王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堪堪爬起身,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便见那断了的皮鞭重新长了出来,神女手下宛若带着一股呼啸而过的风声,直直向那白须道袍老者袭来。
那老者神色一凛,手下长剑挥舞,竟一时也未曾落入下风。
药王毕竟只是会用药,武者之间的事他无法参与,只得趁着二人交锋的空隙逃到一边,眼见着那道袍老者手中长剑泛起一丝莫名的金芒,神女便好似遇见了什么忌惮之物一般步步后退,直直逼向山林之中。
那道袍老者步步紧逼,神女面不改色,却是手下愈发凌乱无章,老者找到神女走神的空档,手下长剑微微一送,神女那一身素白之上便见了红。
神女的身形一滞,便迎着老者的攻击闪躲了起来,目光无意中扫过路旁的药王,双眸微微眯起,手下一个用力,将道袍老者逼退一步,长鞭直指药王。
那道袍老者见此,连忙又是一剑刺出,药王头顶出了一片冷汗,便听上首传来那道袍老者有些沉重的声音:“你先下山等候,待处理了这妖女,老朽随后便到。”
见那老者再次投入战斗分不得神,药王只好张了张口,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待药王下了山,便只得见一阵白光与金光碰撞,不多时,那两道光芒落入山林之中,没了声息。
药王从怀中掏出那枚瓷瓶,瓷瓶之中隐隐有滴水碰撞之声,这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巨响,药王连忙将那瓷瓶收了起来,望向那山林,眸中隐隐担忧。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等那道袍老者下山之际,已经天黑,他一身道袍也早已破破烂烂,连原本灰白的胡子,此刻也染上了几丝鲜红。
望见路边等着的药王,那老者友善的点了点头:“若老朽没猜错,你便是那药王了?”
药王看不透眼前这老者的来历,不过,以自己多年经验来看,能与那“神女”打到一起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瞧这模样,更像是那些隐居深山的大家族里那些不知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当然,药王可不敢这么叫,毕竟他也不过才活了几十年而已,便是恭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药王之名晚辈不敢当,现如今,晚辈不过区区一介无名小卒罢了。”
那道袍老者眼角笑意不减,“不必如此多礼,是有人叫我来救你的,瞧着你与我一般大?既是友人的友人,那也不必气了。”
药王面色微微怔楞,瞧着那老者道:“不知您的友人……”
那道袍老者正把染了血的剑用帕子清洗干净,等那长剑之上没有一滴血迹残留,才微微弯着眸子柔柔的笑道:“你且跟我回去便知,我夫人还在府上等候,友人托我带话,酒菜备好,就差你一人了。”
还不带药王想出其中始末,那道袍老者已然率先前行,手中仍旧端着那染血的帕子——那纯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清雅的兰花儿,此刻那道袍老者似乎因为兰花儿沾了血,满脸苦恼,过了好半晌,终是没能忍痛丢掉,反而将那帕子装进了内衬,心情好转起来,还哼起了小曲儿。
药王仍旧苦苦思索这道袍老者的友人究竟是何人,片刻后,他才不好意思似的道:“方才情况紧急,还未曾问,恩人尊姓大名?”
那道袍老者似乎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眸中一片温柔。
“无心。”
药王面色一怔,旋即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之中。
若他没记错,江湖上叫无心的有两人,一人是剑无心,今年前才出来的新人,却因行侠仗义而名满天下,今年便消声密迹了;
另一个,便是青云观的长老无心道人,若说起这位无心道人,可是当真名满天下,传闻中斩妖除魔无数,更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青云观的长老,可去年年前听到风声,说是无心道人隐退了……
药王抬头看了走在前面的道袍老者的背影一眼,这位不会就是……
思虑间,便见无心道人转眸,浅笑道:“药兄步伐太慢,恐要走上几日,若药兄不弃,我等去蛮夷边界租一辆马车?”
“啊,哦……”药王点了点头,心头的疑虑更深了。
待二人租上马车,又驱车去往大凉国境,到青云观,这段路途足足走了三天,还是无心道人日夜不休快马加鞭的结果。
药王只当是无心道人那友人心急,有事要求他,也没深思那友人为何会知道他在神山,他从京都出来有小半年之久,心中挂念家中徒儿,只想拿到仙水便快些赶回去,也叫楚念莫要着急的才是。
这小半年,他在神山之下风餐露宿,更是隔三差五的去往神山之上求仙水,偏生每次都碰上那神女,每次面对药王的苦苦哀求,那神女皆是一脸冷淡的提着皮鞭将他赶下山。
最后一次,药王着实是不想再拖了,怎奈何那神女当真发威,好在无心道人及时赶到,现如今,就算那友人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他也会应允,到底是有这份救命之恩在。
这救得,可不止是药王一条人命。
因着半年来的疲倦,药王上了马车便忍不住睡着了,直到一阵清雪落下的时候,他才辗转而醒,便觉无心道人停了马车,青云观到了。
无心道长步伐很急,药王本以为无心道长是急着见那友人,没想到从观内走出一风姿绰约的妇人,无心道长见了那妇人,顿时满面春风,这时,药王才知道无心道长这一路上究竟惦记着谁,更是在望见那妇人拿出来的给无心道人擦汗的帕子之时,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如此珍惜,只怕那条看起来廉价的帕子,是他夫人替他所做吧……
还不待药王羡慕完,从青云观门内便走出一道素白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身上缠满了纱布,手上还挂着两根木头,似乎是用来固定手臂的。
那女子笑盈盈的望着药王时,药王顿时心下一喜:“郡主!你怎地在此地?”
这人正是京城中人千方百计寻找的楚念,此刻她正弯着眸子浅笑,欣慰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被自己断了的手臂影响,“药王大人。”
重逢的喜悦没有叫药王冲昏了头脑,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楚念身上的伤:“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楚念笑着抬了抬手臂:“没有大碍,只是跳了个悬崖,伤到了而已。”
见楚念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药王面色一怔,这时,从后屋中走出一少年,少年手上还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道:“念儿,该喝药了。”
楚念无奈的看了一眼满眼谨慎的阿力:“阿力,你不必如此,你且将药放下,我自己会喝药。”
阿力没理会她的话,坚持的将手中的药碗送到楚念的嘴边,一股浓重的苦药味儿隐隐从那方传来。
望见楚念求助的神色,药王皱了皱眉头上前,将那碗药端来,放在鼻翼间闻了闻,才道:“这药还差一点儿,我重新熬一碗吧?”
阿力瞧着这个蛮不讲理的陌生老头,皱着眉头道:“你又是何人?”
“阿力,不得无礼,这位是药王谷的药王大人。”
与蕙夫人说完了话,无心道长便三两步走来,便见楚念盈盈下拜:“多谢道长了。”
无心摆了摆手:“无妨,阿力,你去练剑,前些日子为父交给你的功法你可是学会了?”
阿力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才警惕的看了药王一眼,转身离去了。
这档口,药王才反应过来始末,惊奇的望着楚念道:“原来你便是无心道长所说的那位友人?”
楚念看了一眼垂眸浅笑的无心道长,心下感激再添几分,点了点头道:“大概是了,我们冬日的时候出来,如今已经快要入夏,惦念着许久未归的药王大人,特意差人去京城给李乐捎信,李乐说您还未归京,我就猜到,药王大人定然是在神山了。”
“这些日子,药王大人一封家书未有,楚念很担心药王大人的安危。”
药王神色一怔,心下又添几分愧疚,苦笑道:“如今倒好,老朽又欠了你一份人情了。”
楚念笑了笑,便见无心道人转眸道:“你婶婶已经准备了酒菜,我等连日赶路,已经三天未进食了。”
无心道人话音刚落下,蕙妇人便已然袅袅而来,朝着楚念浅笑道:“念儿如今受了伤,正是补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快去吃饭罢。”
楚念笑盈盈的道:“辛苦婶婶了。”
一行人在穗夫人的带领下朝着饭厅去,楚念与药王走在后头,药王这才将心中疑虑问出口。
“原来大名鼎鼎的无心道人……也是郡主的友人?”
楚念笑了笑,望着走在前头的无心道人与穗夫人,摇了摇头没说话,“不是我的友人,他们是我的……长辈。”
药王心下暗暗吃惊,要知道,药王谷虽传承百年,可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而那时,年龄二十几的无心道人在江湖上早就声名显赫,已然是他仰望的存在,可现如今,大名鼎鼎的无心道人竟与楚念相交甚密?
长辈?
药王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疑惑道:“郡主身上的伤……”
楚念目光微闪:“还有些事要请药王大人帮忙,待晚饭过后,请药王帮我……”
前头的无心道人招了招手:“快些,有什么话儿留到饭桌上谈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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