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楚念,眸中渐渐染上了一丝担心。
“就依桃谨言说的做,梅香也不必害怕,孤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
梅香搀着自家小姐,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御花园的羊肠小路,前头跟着的是前来通报的李公公,这李公公是太后手下的心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成了慈宁宫的老大,平日里看谁都看不上眼的,可面对楚念之时,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今日一如往常。
可李公公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往日里这位走路都高昂着头的郡主,此刻竟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四下打量着宫中的风景,好似没进过皇宫似的。
李公公心下虽有疑虑,可该给楚念的礼数都没少,到了慈宁宫门口,就由白嬷嬷接待楚念,他交代了非要跟着的梅香几句,就退下了,可走了好远,仍旧觉得不对味儿。
这面白嬷嬷接了楚念主仆,却望见那楚念不似往常一般,平日里的楚念虽说与人和善,但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处处小心翼翼,甚至与她这等仆从说话都唯唯诺诺的。
想当初那无双郡主,原本可是将太后都不放在眼中的。
兜兜转转入了慈宁宫,楚念和梅香对视了一眼,心下稍微安定几分,梅香却心里没底,她四下寻觅了一番,却仍旧未曾望见答应了来帮衬他们的太子的身影。
入了太后寝宫,太后正落座在一方软塌之上,身边儿是一方小桌,小桌之上放着两个茶盏和各样瓜果,软塌两侧有素白色的布帘遮着,原本轻纱薄缦,素人倚在榻边,本该旖旎的风光,此刻配上太后那张铺满了脂粉却仍旧衰老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楚念被梅香拉着盈盈下拜,“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抬眼打量着楚念,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说出口,只是道:“念儿啊,快来哀家身侧坐下。”
闻言,楚念侧眸询问似的看了梅香一眼,见梅香暗暗点头,便是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向太后身侧的空位走去,路过方毛毯时,脚下还不经意的被卡了一下,差点跌倒的身子被一旁的梅香扶住,她这才抹去了额角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坐在方桌的另一侧。
太后抬眼诧异的看了一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念:“念儿,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与哀家说说笑笑的从不含糊,今日怎就如此拘谨了?”
面对太后探究的神色,楚念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她看了一眼梅香,便见梅香上前道:“回太后娘娘,今日娘子伤了嗓子,不便说话,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哦?”太后看着明显不同于往常的楚念,一双老眼微微眯成一条缝隙,片刻后,她想起什么似的道:“念儿身体不舒服?你可有吃过药了?”
楚念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看向太后的眸中闪烁着几分警惕。
一旁的梅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太后的面色,见太后面色仍旧十分和蔼似的,便是大着胆子继续接话儿道:“回太后娘娘,娘子已经吃过药了。”
太后看了梅香一眼,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来人啊,给无双郡主看茶。”
一旁的梅香连忙上前:“不劳烦嬷嬷姐姐们了,奴婢来……”
说着,她素手伸向桌上的茶盏,却听太后一声怒道:“大胆,谁准你如此以下犯上的?”
梅香被惊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她知道平日里他们这些官宦家小姐带来的奴婢都是没资格与太后说话的,可今日她却频频与太后答话,这本就不合礼数,太后之前没说什么,可眼下她总觉得娘子的茶水叫别人伺候总有些不对劲,况且现在的娘子更怕生人,她只怕来伺候的人更多了娘子会再次失控头疼,却没想到,还是被太后挑理了。
这档口,一旁的楚念也是面色一白,太后正细细观察的楚念的面色,见楚念面露惶恐,不禁皱起眉头。
却没继续看楚念,她只是看向地上跪着的梅香道:“来人,将这不懂事儿的仆从压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方才白嬷嬷和李公公进来和她说这楚念好像傻了,她还不信,可眼下见了,果真如白嬷嬷和李公公所说的一样,不过楚念惯是个会演戏的,太后无法确定这楚念是不是装出来的,如今这奴婢正好撞在枪口上,她就好好儿试探试探,楚念是否真的傻了。
太后的话音刚落,白嬷嬷就像是准备好了似的带了两个侍卫进来,眼看着那两个侍卫不由分说的带着那梅香下去,楚念顿时急了,她面色苍白,尽力将嗓子压得沙哑着道:“太后娘娘,这又是何故?臣女之仆也是好心,何苦如此劳烦白嬷嬷呢。”
太后望着楚念似乎阴沉的面色,顿时眉头一皱,难道从刚开始到现在楚念这副促狭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可那边白嬷嬷因为楚念开口,顿时手下顿住,她也明白,现在这位无双郡主尚且惹不得,倘若她真惹了,只怕回头还是讨不得好儿。
太后却不这么想,她堂堂一国太后,话儿都说出口哪儿还有收回的道理?这档口,太后便皱皱眉头,面色阴沉的看着楚念道:“念儿,你可不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
失了忆的楚念尽力保持着平静,可大脑中一片空白,她醒来便望见满屋子的不认识的人,认识的只有梅香和朱妈妈,旁的也大多都不记得,就莫名其妙的被太后召见,她本也不记得这太后与自己的关系如何,如今看来,绝对是敌非友。
楚念强行将自己心底那抹不安压下去,如今能告诉她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的,只有梅香和朱妈妈,至少现在,太后的神情告诉她,梅香绝对不可以被带走。
“太后娘娘,规矩本就是人定的,况且您召见臣女入宫的时候臣女的身体本就不适,叫上臣女的贴身丫鬟也是您允许了的,这丫头鲜少进宫,自然不知宫中规矩,何苦还叫太后落下这不通情达理的骂名呢。”
梅香眼见着自家娘子突然变聪明,只差热泪盈眶了,这当口,便见太后似乎被楚念说动了,她面色松动几分,朝着白嬷嬷挥了挥手,白嬷嬷便退了下去。
等梅香惊魂未定的重新站回楚念的身侧,才听见太后冷哼了一声:“念儿一向如此能说会道,生了病,这本领倒是没衰退过。”
楚念面色早就惨白,暗下里松了一口气,才僵硬的笑着看向太后道:“这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名声着想,倘若今日当真叫太后娘娘将臣女的仆从拉了下去,这宫里头人多眼杂,外头指不定怎么说太后娘娘呢。”
闻言,太后却不甚给楚念面子,只见她看了楚念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气势道:“哀家倒是想看看,谁敢说哀家如何?”
“皇祖母,您还能屠了这天下百姓不成?”
这时,一道墨色身影自门外翩然而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公公和宫女,这可是这位平日里低调的太子阵仗最大的一次了。
没能拦住太子的李公公跟在身后,看见太后,他想解释,末了,张了张嘴,把话儿憋了回去。
太后看了满脸局促的李公公一眼,转而看向明修:“什么风儿把哀家的皇孙吹过来了,太子可是有好一段儿时间没来见过哀家了,可是对哀家有什么不满?”
尽力忽视了楚念与梅香主仆二人望见救命稻草一般的目光,太子上前几步,蹲在太后身侧,貌似十分敬重祖母的孙子一般诚心道:“孤岂敢不来探望皇祖母?只是最近公务繁忙,舅舅见孤回来,可是将事情都推到孤的身上来了。”
太后见好就收,面色稍缓,转眸看了一眼楚念,见楚念的面色莫名平静下来,这等反差叫太后不由得心生疑惑。
方才楚念可还每说一句话儿还满脸斟酌的,怎么明修刚一进来,她就好像变回了从前的楚念了?
这当口,原本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里的楚念与明修对视之间,莫名心安了下来,似乎自从她醒来,这男子就一直陪伴在她身侧,每次看到他,她就莫名安心下来了。
他就是……太子?
明修不着痕迹的看了梅香一眼,见她深深低着头,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好他来得不算晚。
“你方才说,王子轩将公务都推到你身上来了?哼,他倒是看着你身体好了,自己偷闲去了?”
太后有些气愤,倘若真如明修所说,那王子轩将公务都推给了明修,那岂不是在给方才长出羽翼的明修平添助力的机会吗?
可转念一想,太后又释怀了,王子轩也不是这么傻的人,就算再如何与她作对,也当是不会助长明修的风头,明修能这么说,不过是个托词而已,毕竟谁也不愿意来看一个一直觊觎自己皇位的祖母。
明修笑了笑,对太后的虚情假意不可置否,他转眸,像是方才望见楚念似的惊喜道:“念儿,你怎么在这儿?”
楚念张了张嘴,便见太后皱眉道:“哀家想与无双郡主说些体己话儿了,便叫她过来了,太子怎可直呼无双郡主的闺名?这岂不是毁了无双郡主的名声?”
闻言,明修却是摇了摇头道:“皇祖母此言差矣,孤与念儿向来关系亲近,何故拘泥于这些礼数,况且,母后已经决定了,倘若父皇也准许,择日便将念儿许配给孤了。”
太后面色猛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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