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内走出一土财主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肥头大耳满面谄媚,两只肉嘟嘟白嫩嫩的手也能看出这是个从未干过重活的人,一张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两个绿豆大小大的眼睛,圆圆的下巴上挂着一撮山羊胡子,瞧着分外滑稽。
他本就比桃谨言更矮了一整颗头,此刻又弓着身子,整个人几乎伏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眯起一双绿豆眼睛仰视着桃谨言,谄媚着道:“官就二位吗?打哪儿来?想玩儿点什么样的?要不要找两个女人相陪的?”
桃谨言憋着笑意转眸看了楚念一眼,楚念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那下棋的两个中年人身上,片刻后,她才回过神儿来,堪堪笑了一声,“人家问你要不要找个漂亮的娘子陪同,你看我作甚。”
闻言,桃谨言眸中渐渐生出几分恶趣味来,他财大气粗似的看着眼前谄媚的土豆,扬声笑了一声,“那就喊两个来,我身旁这位小兄弟可不好伺候,要找最会伺候人的,既然是要玩儿,那当然是要玩儿个尽兴。”
此言一出,桃谨言便得了楚念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贼兮兮的笑了笑,没将楚念的反应放在心上,那掌柜的便迎着两人推开木门。
“好嘞,那二位郎君里头请。”
那肥头大耳的掌柜将楚念二人引进屋里,入目倒是规整,清一色的中年男子坐在棋盘前头对弈,这些人穿着的是平民百姓的衣服,可偏偏形容刚硬,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普通人。
“打手?”楚念挑了挑眉头,小声道:“禄亲王手笔倒是不小,我之前可是听说这春阳城中就不下十家赌坊,每一个都配置成了这样,只怕咱们得重新估量禄亲王是不是有造反的实力了。”
桃谨言一双桃花儿眼微微侧开,他笑了笑道:“这可是禄亲王在春阳城最后的宝贝了,若是再被浮靡砸了,他可就只能放弃春阳城了,所以这最后一间赌坊,自然是要多派一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才是。”
瞧见桃谨言笑得高深莫测,楚念眯了眯水眸没有说话,穿过貌似典雅却危机四伏的前堂,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扇木门,推开木门,后头与前头简直是两个世界。
只见这后堂之中灯火通明,吆喝声,谩骂声不止,屋子里有五六张桌子,每一个桌子边儿上都围满了百姓打扮的人,他们像是一堵又一堵人墙,将赌桌彻底堵住,偶尔有几个左顾右盼的露出头来,皆是身形枯槁,眼窝深陷,面露颧骨,一副瘾君子模样。
这屋子没有窗户,通风不大好,满屋子的烟熏火燎,带着一股莫名诱人深入的味道。
楚念微微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香薰?为何如此呛人?”
前头领路的掌柜听见这话儿,顿时发现商机似的回过头来道:“这是西域进的大烟,不瞒小郎君,这东西可不好弄,都是奇物,您现在闻着是呛人,可等您若是自己享受到了,那才知道什么叫飘飘欲仙才是。”
闻言,桃谨言眼前一亮,“还有这等好东西,什么价儿?”
掌柜的停下脚步,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矮下身子与桃谨言窃窃私语道:“咱们这档口平民更多,所以价钱要的也不高,也就回个本儿,就这些。”
他伸出圆乎乎的手指头,手掌张开露出手心儿,“这么多,也就要个十两银子。”
“十两?”楚念皱眉,说到底她还没听说过这大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当成香薰来算,就那么一小撮,要十两银子?
宫里最好的香都不是这个价儿!
那掌柜是个察言观色的,瞧见楚念面色不好看,登时瞪着眼睛道:“哎呦,小郎君,您没尝过小的不怪您,这东西可是好东西,要十两银子算少的了,在西域,这东西少说上万,这样,瞧见您是生,小的先弄点儿给您尝尝,就一口的量,也就要您三两,合适不?”
楚念张了张口,一旁的桃谨言便笑着道:“也行,咱也跟着尝尝西域人用的东西,你也别着急,不过三两银子,掌柜的已经够意思了。”
说着,他朝着楚念挤眉弄眼了一会儿,那掌柜的已经连生应下了,“好嘞,那官您还得随我朝着里头走走,若真享受,还得上里头去,这外头人多,总归是不好的,两位官稍等,小的去叫两个娘子来,这抽大烟还是要有美人儿陪,否则,怎么叫欲仙欲死呢!”
掌柜的说的笃定,落下这一言,便满面春风的走了,另有一小二打扮的青年人上前引着楚念和桃谨言朝着后头继续走,后头竟然还有另一扇门,此刻这扇门的门缝都被挤出来的烟堵住,好像冒着仙气儿似的。
小二哥将楚念二人引到门后,门后是并列排着的五个大床,床上躺着宽衣解带的男子们,身侧多有一个娇滴滴袒胸露乳的女子陪着,楚念不堪忍受,频频皱眉间,眼睛便被人遮住。
头上传来桃谨言的声音,“咱们先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怀疑这里头另有玄机,那宁氏兄弟不是说了,进了赌坊和青楼的人再出来都性情大变?我瞧着就和这东西有些干系的。”
楚念有些探究的抬起头,便对上一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桃花眼,那桃花眼时而弯起时而睁大,瞧着就知道桃谨言这小子又是一肚子坏水儿没地方容下了。
屋子里的烟着实呛人,眼前几乎朦胧,好在桃谨言的衣袖遮住了楚念的双眸,楚念才觉得好受一些。
那小二将楚念二人引到墙角的两个床上,示意二人就此落座,便离去,两人环视四周,楚念目光落到不远处一身形枯槁的中年人身上。
烟雾朦胧中,中年人的样貌依稀可见,他身上衣衫褴褛,脸上两个不知道多久没修理过的八字胡,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粗眉毛,鹰钩鼻,两片嘴唇像是两瓣猪肠挂在脸上,再往下,微微敞开的衣襟里头露出几节肋骨,瞧着像是一掰就断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烟杆,吞云吐雾间,那双绿豆眼睛享受的微微眯起,再缓缓靠在身后与他一身褴褛明显不搭调的豪华大床上,舒舒服服的闭上了双眼。
桃谨言眯了眯眼睛,“这小子怕是快死了都不自知。”
楚念抿了抿红唇,没说话,这档口,掌柜的回来,身后带着两个前凸后翘的女子,这两个女子脸上浓妆艳抹,胸前略微敞开露出半个浑圆,裙口也敞开着,露出两条雪白的腿,那两双被胭脂抹的几乎看不清眼皮的眼睛正故作风情的望着楚念和桃谨言。
其中一人在望见桃谨言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不等掌柜的开口,身形已然宛若扶柳一般缠在了桃谨言的腰上,“爷,今儿妾身可就归你了。”
一旁那女子望见同伴先发制人抢走了那个面若桃花的郎君,顿时气得直跺脚,可转眸间望见眉眼清秀却略带冷淡的楚念,心里却多了几分安慰。
桃谨言低头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侧眸看了一眼面色愈发冰冷的楚念,忽而心情大好,只见他挑起那女子的下巴,一双薄唇微微勾起,桃花眼泛着几分收敛不住似的多情道:“好啊,今儿个爷就好好满足你。”
楚念瞧着他那副熟稔的模样,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档口,那掌柜的才把另一女子推了过来。
“小郎君,这两个可是当初城中最好的青楼里头最红的两个角儿,准能将二位伺候好。”
说着,他肥嘟嘟的手在那女子腰间一推,那女子便好似弱不经风一般倒在楚念的怀中。
“哎呀,”可这幅美人投怀送抱的光景却遇上了一个不识趣的,望见那女子身形倒过来,楚念微微侧了侧身子,那女子登时趴在了床上。
掌柜的正憨笑,便听得桃谨言道:“楚三,你也太不识风情了,得叫扶住小娘子才是,你也不知道疼人儿。”
抬眸望见桃花眼里头的戏虐,楚念哭笑不得,却也只好上前轻轻扶住那女子的手臂,“你没事吧?”
那女子抬眸对上一双清澈的水眸,方才满心怨气顿时消散,却也装着娇气连声道:“小郎君可是摔惨了妾身,要好好儿补偿妾身才是。”
楚念拧了拧眉头,没有说话,这档口,便见那掌柜的走了出去,“二位官稍候,咱们要的东西这就过来。”
待那掌柜的走了,楚念才松开握着那女子手臂的手,旋即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桃谨言,桃谨言目光微微闪烁几分,手下却愈发过分的揽住了怀中女人的香肩,将楚念的目光彻底时而不见。
“小美人儿,之前是哪个青楼的头牌,我怎地没见过你?”
那女子瞧见桃谨言这副模样,便是心里有数,只怕眼前这个可是经常出入青楼的高手,想着让他帮忙赎身是不可能了,不过瞧着这二人这副富贵模样,只怕能从他们腰包里掏出不少好处来。
想到这儿,那女子不由得便愈发谄媚了起来,她就顺势半倚着靠在了桃谨言的胸口道:“妾身原本是城中最好的袁花楼里头的,那日那袁花楼被一个和尚进去大闹了一通,百姓们知道了袁花楼里头的……”
那女子忽而住了嘴,像是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对上桃谨言探究的目光,连忙道:“爷今日既然是在此地遇见妾身,何必刨根问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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