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凛!
楚念一双水眸不由得危险的眯起,进来的青年人一头银发宛若月辉,一双瞳孔宛若深池,不是暗凛又能是谁?可他们方才在禄亲王府打过照面,这么快,又在蛮族的营地相见了?
她双手握成拳头,就是因为暗凛,所以阿陌才会……
看见暗凛,乌言手上的弯刀便再次架在了楚念的脖颈之上,一边恭敬的朝着暗凛略一鞠躬道:“暗凛先生,您来了。”
暗凛并未理会乌言,他半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楚念,忽而轻笑了一声。
“郡主这般仇视是何故?你我可是故友了啊……”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念,那双干净的灰白眸子渐渐染上了几分灰暗的颜色。
一旁的乌言面色一怔,顿时面露恼火之色,手下弯刀差点嵌入了楚念的脖子,还是暗凛伸手挡住,乌言手下的弯刀却也堪堪划破了那白皙的脖颈,瞬间,一道血红的印子出现在楚念的脖颈之上,鲜血丝丝从其中渗透了出来。
“你竟是无双郡主!”乌言暴怒的看着楚念,仿若如果没有暗凛拦着,他下一秒就要将楚念碎尸万段了。
这可真是将桃谨言的“仇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乌言这副狠戾的模样叫楚念第一次打心眼儿里怪罪桃谨言说得太狠,这档口,便见暗凛轻咳了一声。
“乌言将军。”
听见暗凛的声音,乌言才控制着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却仍旧恶狠狠的瞪着楚念,手下的弯刀,却也渐渐放了下来。
见乌言彻底冷静下来,暗凛才假笑着看向乌言道:“将军先带人下去,我会想办法让无双郡主阁下说出医神的女儿究竟在何处的。”
乌言似乎极为顺从暗凛的话,此刻便是冷哼着狠狠的瞪了楚念一声,转身带着人走出了门外,不多时,士兵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楚念和暗凛两人。
楚念微微眯起一双眸子看着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熟悉的脸。
“我告诉过你,不可以百姓开玩笑。”
暗凛弯了弯眸子,似乎在嘲讽着什么,却也好似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悲凉。
“我没有拿百姓开玩笑,不过是大凉的朝廷太过**,我想换个人来统治大凉这片土地,不行吗?”
楚念拧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大男孩,面色愈发不善了起来,“你的方法,便是串通了蛮族来攻打大凉?你可知道,大凉因为你这一举动,多少百姓死在蛮夷的刀下?”
暗凛唇缝紧了紧,他将脸转向别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摆件,似乎又回到了初时那个对什么事儿都漫不经心的状态。
“无双郡主,你还是不理解,这世上所有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呐……毕竟,我也是个早就该死的人,不是吗?”
楚念眉头一皱,便见暗凛一声轻笑,手下轻轻一拂,那蒙了尘的椅子顿时焕然一新,他从容不迫的在那处坐下,长长的银色睫毛微微闪动了几分。
“无双郡主,你知道这儿,是何处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念身侧的书桌,“你知道,蛮族,为何将据点放在此处吗?”
楚念红唇抿了抿,她转眸,目光落到那蒙了尘的书桌上,那个“沪”字苍劲有力,“这是沪家的旧址?”
却不想,听见这话儿,暗凛顿时一声轻笑,道:“这你可就错了,你说的那个沪家,和我说的这个沪家,可并非同一个‘沪’呢……”
楚念敛容,不是京城那个沪家?沪通之原本所在的家族?那又是……
暗凛蓦然垂下头,目光微闪,“这儿,曾是清河堂主沪通之的藏身之地。”
话音落下,楚念面色微沉,果然与沪通之有些关系,那与沪通之有关系也就是说……
“清河也与蛮族有所勾结?”
暗凛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楚念的脸,便是一声轻笑,一边点头一边道:“没想到,无双郡主依旧是如此聪颖,还不等我说,你便已经知道了我要说的话儿……郡主,你我二人当真是心有灵犀。”
“你……不是和清河对立?”楚念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暗凛,她想不明白,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暗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念,“你我也曾是伙伴。”
楚念面色一怔。
这档口,暗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椅子顿时恢复了原来的残破模样,暗凛拖着一尘不染的裙角,目光顺着眼前残破的窗子望见外头的夕阳。
“如今,谨言先生应该已经在医神的府上了吧?我有点后悔来此处找你,我应该去找谨言先生。此刻我倒是更加好奇,当医神老人家看见自己已经冰凉的女儿,再看见那害死他女儿的仇人,究竟会作何反应。”
楚念猛然的瞪大了双眼,“你又做了什么?”
不好,他们又被算计了!怪她,竟也没想到暗凛竟然连她要走的每一步棋都……
“我也没做什么。”暗凛从容不迫的上前几步,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很快便与楚念不过一指之隔,楚念皱着眉头感受着那方传来的暗凛的呼吸,便听得耳畔响起暗凛的声音,“我只是,给医神他老人家送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的,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楚念瞪大了双眼,便见暗凛那张俊脸蓦然拉远,他嘴角依旧是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当然了,我的错我自然没有略过,可桃谨言和你的,我可是一个字儿都不落,毕竟,医神大人不认得我……但却认得你们呢!”
“你……”楚念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暗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她的所有行动都已经被暗凛预料到,也就是说,现在桃谨言说不准已经被医神找了麻烦。
此刻她倒是有些后悔想要看看蛮族据点的这个决定,早知道如此,她就该同意桃谨言的要求,干脆和他一起趁着乌言醉酒的时候,干脆带着阿陌的身子出逃。
可眼下还不是后悔的时候,她得从此处出去,至少要亲眼看到桃谨言那边的情况才是。
望见楚念似乎有些焦急的面色,暗凛忽而笑了,他从楚念的身侧过去,目不斜视,嘴角挂着一抹愉悦的笑意,“无双郡主,今日,我劝你还是不要想着逃跑了,至少眼下,你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楚念眉头紧皱,便听得身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暗凛已经离开了。
她环顾四周,望见忽而变得崭新的屋中摆设,顿时明白,自己是再次陷入了暗凛所布置的幻境之中了。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一男子身形跪倒在地一动不动,他瞪大了双眼望着地面,不远处,药王谷师徒正面色焦急的站在原地,他们身侧是一个白须老者,这老者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俊朗青年,面无表情。
这老者精瘦,眉心有一颗棕色的痣,面容与阿陌有五分相似,他眯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阵微风吹过,宛若一座雕塑。
“老白,你这……也不是这孩子害死的阿陌,是那叫暗凛的……”
医神微微侧眸看了药王一眼,面色似乎有所松动,却在望见不远处那棵渐渐枯萎的榆树之时,面色再次严肃了起来。
“不是他害死的?那信里可是说得清楚,就是他选择了要阿陌去死,况且,他自己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是吗?”
“白师叔……”
“你们别劝我了,这还是最轻的,倘若不是因为你们的情面,此刻他恐怕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话音落下,老者拂袖转身,微微侧眸看向药王:“你不可偷偷给他解毒,否则,我可不顾你我之间的旧年情谊!”
“老白……”
“对了,无双郡主若是什么时候过来,告诉我一声,”老者眸中闪烁着一股仇恨的光,“这笔账,我也该跟她算算的!”
说罢,老者再不留任何说话的余地,转身走入房门之中,只余下药王师徒站在原地,时而看看跪在庭院中间一动不动的桃谨言,时而看看眼前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叹气。
……
楚念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原本待在暗凛设置下的幻境里,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待在一个仅有一个窗户的地牢之中。
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侧的干草还有一闪而过的老鼠,默默的叹了口气。
想来,暗凛是彻底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了……也不知现如今,桃谨言那边究竟如何。
如果换位思考,她是医神的话,也绝对不会放过桃谨言,尽管知道事出有因……到底是自己相依为命长大的女儿,被人抓到山下不见踪影已经够叫人心痛,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的消息,再见面,竟只余下一个冰冷的尸体……
楚念胸口有些烦闷,她靠在一旁湿滑的石头上,默不作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身影由远及近,一个牢头打扮人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篮子的女子,楚念懒懒的抬起头,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正是白日里她走出马棚时遇见的那个。
此刻那女子神情复杂的看着楚念,与那牢头用蛮语说了一句什么,便见那牢头打开牢狱的门,那女子将篮子放在门内,便转身走了出去,牢头警告的看了楚念一眼,旋即,便将牢门再次重重的关上。
楚念有些好奇的扒开那篮子,那篮子里竟是一堆可口的饭菜,可更吸引楚念目光的,是一个竹碗之下压着的一张似乎写着什么字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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