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王爷所见,该给禄亲王爷一个什么惩罚?”
一旁的陈老及时开口,一双老眼闪烁着睿智的光,望向楚念时眸中偶有几分赞赏之色,或者说……是骄傲?
淮南王看了陈老一眼,旋即侧眸,目光扫过王二,王二顿时宛若触电一般面色一白,身形僵硬的直立着,见状,淮南王一声冷笑,便道:“这臣弟可说不好,皇兄,此等贪官,就算是咱们兄弟,也不该放水才是。”
禄亲王的生死淮南王自然是定不得,于公,他不能将此事论轻了,可于私,他此刻若是说出些残忍的惩罚,只怕世人要道淮南王爷过分无情。
上首的皇帝自然同理,底下的官员们便更不用提,就算禄亲王再怎么混蛋,那也是人家皇亲国戚,他们这些给皇族打工的,又该怎么说?
一时间,堂中一片窃窃私语,楚念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明修的身上,这档口,明修似乎也察觉到了楚念的目光,面色怔然一瞬,便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档口,便见陈老上前一步道:“老臣倒是尚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百官的议论声顿时停住,淮南王和王二皆是将目光聚集在了陈老的身上,淮南王倒是没什么可关注的,毕竟禄亲王的裁决已成定局,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能把此事提出来的人而已。
可王二就不一样了,他倒是更担忧禄亲王的生死,倘若干脆将禄亲王处死了还好说,这会儿都出了联名状这么大事儿,禄亲王若是能活下去,王家的事儿早晚被捅出来。
陈老看了楚念一眼,见楚念轻轻点头,这才看向上首的皇帝,义正言辞道:“史书记载,前朝出联名状的时候,那位大人可是被处死了的,况且按道理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联名状已出,就不该再顾及禄亲王的身份。”
这话儿也就是作为秘书监的陈老敢说,倘若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提半个字儿也没有这个胆量,陈老资历在朝中算得上最老不说,就连王家都要让三分的人物,还是被淮南王庇护着的,谁还敢多说一个不字儿?
陈老话音落下的时候,堂中一片哗然,唯有楚念面色淡定,上首的皇帝亦然若有所思。
紧接着,像是被什么人有意煽动了似的,百官纷纷进言:“陈大人所言极是,皇上,无需再三思索,倘若再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百姓要起了暴乱就不好了。”
有了挡刀子的,自然是无人再忌讳什么,百官三言两语间,禄亲王已然被定了死刑,百官帮腔,皇帝拍案,禄亲王算的上彻底无力回天了。
……
后宫,慈宁宫中。
太后正卧在软塌之上,面色愈发苍老几分,一公公从外头碎步走进来,微微欠身,“太后娘娘,使者到了。”
这话音落下,太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榻上,面儿朝着外头,微微招了招手,“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长相清秀却身材健壮的青年人从外头缓步走进,望见榻上薄纱之后太后的身影,他目光微闪,欠身道:“蛮族乌闲,见过太后娘娘。”
薄纱后头的身影未动,声音却拖长着音调传了出来,“乌闲?可是那乌将军的次子?走近些,哀家好好瞧瞧你的面容。”
乌闲皱了皱眉头,却也是依言上前几步,面色依旧冷淡,走到距离太后榻边三步距离,方才停住,低垂着头,不肯直视榻中那道妖娆的身影。
太后似乎有些不悦,却也只是哀声叹气道:“罢了,哀家也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嫌弃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多靠近一步都不肯。”
乌闲再次皱眉,额头上青筋隐约可见,却也是耐着性子,多上前了一步,这次,却抿着唇不肯多说一个字儿了。
薄纱后头的太后似乎浅声笑了,那身影的肩膀有些颤抖,好半晌,太后才慢条斯理的道:“这次打算在大凉玩儿多久?上次可是没有几天就离开了,亏哀家还在京城给你准备了一处住所,你却连一天都没住。”
“不麻烦太后娘娘了。”乌闲再次欠身,低垂下的一张清秀的脸上露出隐晦的厌恶,“既然是公事,自然由不得微臣常日游玩儿,此次微臣过来,可是问太后讨个说法。”
“哦?”薄纱后头的太后似乎来了兴致,“讨个什么说法?”
乌闲侧眸看了一眼一旁静立着的公公,眉头越皱越紧,这档口,薄纱后头的太后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哦,你是说之前蛮族营地发生的事儿?那可怪不得我们,那是你们派来的人太少了,哀家可还没与你们论道,这都快半年过去了,镇宁候和陈越可都还活得好好儿的。”
乌闲面色一沉,“说起此事。”
他不再乖乖站在太后榻前,而是转身,行至一旁,不气的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转而望向榻上的太后,“太后娘娘,事先您可没有说过,陈越手下有那么多精兵,更是没说过,陈越竟如此擅长兵法。”
此言落下,薄纱后头那道人影顿时坐起身来,“这倒是哀家的错了?哀家还以为,贵族与大凉冲突了这么多次,定然是极为了解大凉的将领的,却没想到,你们连镇宁候都拿不下就不说了,只不过多了个陈越,你们就抵挡不住了?”
“你……”
“嗯?”薄纱被一旁的公公撩开,露出太后那张写着三分恼火的老脸,那张老脸上的褶皱随之颤抖着,叫乌闲忍不住胸口一阵翻涌。
好一会儿,乌闲终于忍住了,便是僵硬的笑着看向太后道:“可汗说了,倘若太后娘娘不给我们个说法,今日,就当微臣白走了一趟,不过下次,微臣可就不会来了。”
太后的面色松动了几分,她起身慵懒的靠在榻边,“看来镇宁候手下那块地,你们也不要了。”
乌闲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这档口,便见太后起身,“既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少将军请回吧,我们回头再去找西楚谈谈,西楚如今内乱,想必也是极为需要一些助力的,倘若西楚平定了内乱……”
蛮族与西楚的交界地形十分险要,对西楚而言可谓易守难攻,可对蛮族来说,他们想要守也是极难的,因此,这两国若是想要开战,蛮族说不定要损失多少。
此刻乌闲便是沉不住气,片刻后,他起身道:“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待微臣回禀了可汗,再做打算也不迟。”
太后掩去老脸轻笑了一声,“好,少将军是个聪明人儿呢。”
待乌闲憋着怒气走后,太后面色顿时冷淡了下来,她将目光转向一边静立着的公公,“去找暗凛,告诉他蛮族的情况。”
那公公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
禄亲王被定在到了京城的第三日斩首,当日,京城之中多了许多从淮北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百姓,等到禄亲王要被斩首的时辰,百姓们早就到了刑场等候。
一时间,高呼,怒骂,还有歌颂楚念功德的声音飘满了整个京城。
楚念对此一笑而过,禄亲王的斩首她也并不打算参加,相比之下,她更好奇,禄亲王此行是将王府里所有人都带了回来,可唯独不见养子禀容,回禀的人说禀容是逃了的,却也有人称,在刑场看见过一个长相清秀的和尚。
那应该是浮靡,总之,不会是禀容。
禄亲王回京的时候已经瘦骨嶙峋,身上还有多处淤青,药王说那是中了很强劲的毒,本就将死的人得知自己要被自己的亲生兄弟送上刑场,倒也从容。
淮北很快被明修早就备好的人选填满,原本担心淮北无人管辖得到事情也就此过去。
楚念倒是不甚关心这些事情,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明修。
次日,明修便已经准备上路,要亲自出使西楚。
听说太子竟对国事如此上心,各位“清官”们纷纷夸赞太子的好,这叫皇帝脸上长了不少光,很快,明修的口碑传遍了整个大凉。
楚念却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对此次明修亲自出使不太赞同,可又说不上来原因,只好生闷气,可叫明修摸不着头脑。
明修准备出宫的当日,暗卫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明面儿上跟在太子明修身边的,也只有三百御林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太监,和四个被楚念赶出来的暗卫。
一听说太子要出宫,宫里的人和文武百官早早的候在城门口恭送太子,明修坐在马车上,看着城门口人头攒动,甚至有不少官家女子为了博人眼球打扮得花枝招展,偏偏看不见一个楚念,不禁心头有些失落。
一旁候着的暗三瞧见明修面色不好,却也不敢安慰,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只字不提。
马车直至走到了京郊,明修也没能看到那期盼的身影,心头郁闷是一说,可转念一想,既是心里头思念那人儿,那就早些回来既是,不然,只怕那人儿别扭闹得厉害,到那时可就不好处理了。
很快,明修的心情便好了起来,面色舒缓之际,可叫憋屈了一路直直想下车把暗一换上来的暗三喘了一口气儿。
这档口,暗三才敢凑上来。
“殿下可是因为娘子,所以才不开心?”
明修白了他一眼,薄唇紧抿着没有说话,这时,忽而一阵清风吹过,马车突兀的停了下来。
察觉到不对劲,明修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旁的暗三也顿时警惕了起来,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小心翼翼的朝着外头望了一眼。
“殿下,不好了,大家都倒下了!定然是有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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