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忽而住口,她抿着唇看着楚念义正言辞道:“我梦见过我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农民,他们住在山脚下,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简单又幸福,只是时常因为想念他们早些年失踪的女儿,所以会……”
瞧见楚念微微挑起的眉头,这档口,聪明的小丫头抿着红唇,一双大眼睛里面似乎有水汽酝酿,西楚越凌看不下去,上前弯腰握住小丫头的肩膀。
“没事的,没事的,小玉儿不哭,小玉儿的父母……就算不是小玉儿想象里简朴的农民,也不会是阴谋算计的四姨母,小玉儿放心……”
“才不是想象!”五皇女忽而愤恼的挥开西楚越凌的手,小步跑到楚念的身前,怒声道:“郡主姐姐,你告诉我,你为何会觉得我是西楚陆宁的女儿?”
楚念目光微闪,“我没这么说过。”
此言落下,原本正愤慨着的五皇女忽而面色一怔,一旁的西楚越凌也随之面色微怔,便见楚念半垂眸子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五皇女道:“我只是说四王爷会知道五皇女的真实身世,可我没说过,五皇女会是四王爷的孩子。”
气氛陷入了凝滞,好一会儿,西楚越凌才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五皇女。
便见小丫头面露颓色,楚念从容不迫的重新坐会原位,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如今,我也终于明白了,五皇女分明知道所有事实真相,却依旧引导我们去查,不过是愤恨四王爷将五皇女送入宫中,作为旁人之女?”
五皇女一张稚嫩的小脸遮在额间的碎发后面,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却没说话,便见楚念继续说道:“也难怪,若是换了旁人,也绝对不能在被给予了莫大希望和压力的这么多年后,忽而知道了那原本只是利用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事情,却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带有丝毫怨恨的。”
她转眸看向五皇女,目光微闪,“五皇女,这些日子,定然过得不好吧?是否十分嫉妒……”她深吸了一口气,“是否十分嫉妒那在宫外住着的生活安逸的废物姐姐?”
这位废物姐姐,自然是说西楚陆晴,西楚陆晴虽在皇城之中横行跋扈,可到底西楚陆宁也是没有将任何希望寄予在她身上的,相反,被送入皇宫的五皇女可是得了不少西楚陆宁的苛责,为了让自己的血脉有朝一日获得皇位,作为西楚陆宁二女儿的五皇女,从小到大都是在西楚陆宁宛若驯化一只畜生的训练中长大。
相比西楚陆晴,五皇女则是一个工具,一个西楚陆宁用来夺取皇位的工具。
五皇女的心情可想而知。
楚念的话音方才落下,便见五皇女抬起头,一张小脸儿上尽是泪水,“郡主姐姐,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见状,楚念微微抿了抿红唇,终是没有说下去,一旁的西楚越凌面色也不大好看,她作为长皇女,从小就是作为储君被培养长大,储君要学习的很多,女帝也时常十分严肃的对待与她,可她此刻却意识到,五皇女所遭受的,要比她遭受得多得多。
名义上的母亲,是一个知道她并非自己亲生血脉的、努力保持着虚假亲情的母亲;亲生母亲,是那个给予她所有苦难,所有不堪的人。
好一会儿,楚念才起身,缓缓行至五皇女身前,伸手替五皇女拭去眼角的泪水,面色略有几分不忍,“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吗?”
五皇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说话,片刻后,伸手指了指门口。
便见门口一道身影踱步进来,正是那个额头上生着长长伤疤的女子,与上次见面不同,若说上次见面,这女侍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甚至因为那条狰狞的伤疤,原本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多有几分骇人,可此刻的她脸上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悲悯。
她走进来,看着五皇女的背影,眸中带着一股浓重的心疼之色,“是我告诉五皇女的。”
见楚念皱眉,她目光直视着楚念,继续道:“我本也不想告诉五皇女,可五皇女一次偶然之下发现了这个皇族辛密,以五皇女的聪颖和能力,很快便明白自己并非是女帝亲生,便是没日没夜的查自己的身世,我实在不忍心,就告诉她了,没想到……”
“没想到,五皇女竟因此躲着我,甚至排斥我,这叫我也十分痛心……”
她瞧着眼前的五皇女,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慈爱。
楚念目光微闪,“可你是四王爷的人。”
闻言,她半垂下眸子,低声道:“是……我的确是四王爷的人,可我又并非是无心之人,五皇女又是我一手带大,怎会没有感情,若论起来……”
她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楚念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眼前依旧哭得无助的五皇女,“五皇女,这世上并非没有人疼爱你,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音落下,五皇女抬眸看了楚念一眼,又揉着眼睛,从指缝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侧后方的女侍,她垂头静立了一会儿,却又哭得更加伤心了起来。
“可这世上最该爱我的人,终究是不爱我!”
四周静谧下来,屋中所有的人都是面色悲悯的看着屋中痛哭的五皇女,好一会儿,才见那女侍试探性的上前一步,将那具颤抖着的小小的身形拥入怀中。
“小玉儿,你还有我呢……”
被人拥住,五皇女的身子颤栗了一会儿,转而一头钻入了身后女侍的怀中,哭得更凶了。
正当众人沉浸在五皇女的悲哀之中,明修缓步进来,他目光扫过屋中痛苦的五皇女,落到楚念和西楚越凌的身上,薄唇抿了抿,才道:“女帝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西楚皇陵的守陵人来消息,皇陵似乎出了什么麻烦。”
楚念很快从五皇女的情绪中抽离,与明修对视了一眼,转眸看向身侧的西楚越凌,“皇陵能有什么麻烦?”
西楚越凌复杂的目光从五皇女和那女侍的身上离开,转而看向楚念,“皇陵……大概是又有人拿皇族的老祖宗做文章了吧。”
此言落下,屋中的气氛沉寂了一会儿,那女侍明白楚念等人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便是抱着抽噎着的五皇女道:“长皇女殿下,五皇女的状态不太好,属下先带五皇女回去休息了。”
西楚越凌轻轻点了点头,便见小丫头被女侍牵着走出门外,她目光露出几分惆怅,片刻后,才正色的看向楚念。
“大概是西楚陆宁了。”
此刻听了楚念所言,西楚越凌对于西楚陆宁的印象彻底不好了下来,提起西楚陆宁,也仅剩下一片鄙夷,一个能将自己亲生女儿作为夺权工具的人,能收获多少赞誉?
听了西楚越凌的话,楚念亦然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眼下正好差一个契机将我们这些日子的收获发挥一些作用,既然她自己送上门儿来……这等机会,我们不要白不要。”
……
次日传来消息,皇陵闹鬼,西楚陆宁提出可能是因为大凉太子在的缘故,要求明修协同女帝以及朝中文武百官一起去皇陵祭奠先祖,有这么一个借口,明修和楚念就算想要拒绝,可碍于面子,也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一行人只好同往皇陵,那阵仗,就算是大凉祭祖,也绝对不会如此壮观。
而事已至此,楚念也终于换回了女儿装扮,一袭素白长衫跨在马上,身侧是一身黑衣的明修,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楚念胯下的红枣色马儿,一边回头看着自己胯下的黑马,若有所思。
注意到明修似乎在纠结什么的神色,楚念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瞧着明修胯下精神抖擞得到黑色马儿道:“殿下的马似乎比我的马更厉害一些。”
这马是西楚越凌自己养的马,考虑到这次远行,皇族中的年轻人大多骑马,西楚越凌就将自己养的马借出来两匹。
瞧得出来,这马儿西楚越凌都是照着战马的标准养得,两匹马儿都是浑身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紧绷着,走起路来四个马蹄“踢踏踢踏”直响。
不过相比之下,似乎那匹黑色的马儿更加精神抖擞一些,马头高高扬起,时不时的喷一口气,似乎对于被人骑在胯下十分不满似的。
枣红马儿就比较温顺,楚念轻抚马头,它还会撒娇似的轻吟一声。
见被楚念看穿心事,明修面色一红,所幸脱口而出道:“是啊,我的马儿瞧着的确比你的更厉害一些,你要不要与我同乘一匹?”
可叫明修直说出来,那人儿却是意味深长一笑,装作听不懂他话儿中意思似的道:“可是,我的马儿比殿下的马更温顺一些呢。”
明修明显面色一僵,这时,才见一旁西楚越凌策马走在楚念的身侧,疑惑道:“你们聊什么呢?”
瞧见明修似乎大不开心的面色,楚念忽而心情好了起来,她掩饰不住笑意转眸,轻声道:“没什么,你养的马可不错。”
被夸赞的西楚越凌笑了笑,这时,前头护卫爱皇撵左右的西楚瑶策马慢下来,目光复杂的看了楚念一眼,转而看向西楚越凌,闷声道:“殿下,皇陵快到了,陛下命令,叫咱们快一些,好赶得上入夜之前去皇陵之中祭奠。”
见西楚越凌点头表示知晓,西楚瑶这才面无表情的朝着前头回去,楚念有些疑惑的看向西楚越凌道:“西楚将军这是怎么了?我记得,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为人还是十分热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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