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薛玲撇嘴,竟有些怀念初来京城时,随便几句话,就将薛将军忽悠得团团转的过往了,“她们打算七月放假后就南下,特意跑来邀请我一块儿去财呢!”
这回,薛将军总算抬头了“财?”真当“天降馅饼”这件美好得惹无数人向往和艳羡的事情,背后就没有隐藏着深不见底,一朝跌落后就尸骨无的深渊?
“对。”该说,不愧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早已默契十足的祖孙俩吗?就如此刻,薛玲就立刻听出了薛将军的话外之意,也跟着露出一抹嘲讽和讥诮的神情来,“她们说,连林佟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空谈,就从没脚踏实地办过一件正事的‘酸书生’,都能在短短四年里赚到一亿的钱,那么,她们从现在开始也投资南方市场,加盟种种赚钱的产业,到年底不说能赚个一千万,三五百万总是有的。”
薛将军“……”在“万元户”广为流传,成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句话的代表的当下,谁给了这两位最大才21岁,最小不过19岁,平均年纪也不过2o岁小姑娘充足的底气,让她们一张嘴就说要成为跨时代的百万甚至千万户?
“你没答应她们吧?”不怨薛将军会这般没信心,谁让前有林佟和罗清婉两人成功撰取到庞大利润的现成例子,后有林伊和林佼这两人口若悬河,却并非夸夸其谈,而是真正“摆事实,讲道理”,不遗余力地推销,或者应该说是画了一个香喷喷且触手可及的大饼,连他们这些自诩见多识广的老人家都难免经不住诱惑,就更不用说薛玲这样真正年轻气盛的小姑娘了。
“当然!”哪怕薛玲并没点亮“读心术”的技能,却也在这一刻敏锐地感知到了来自于薛将军那张看似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表相下掩藏着的忐忑和惶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爷爷,我人小力微,接不住这样一份大礼,只能选择‘一步一个脚印’地干实事,数十年如一日地勤勉……”
以薛将军的见识阅历,自然明白这番话确实是薛玲的肺腑之言,不掺杂丝毫水分,更没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弄虚作假想法,不由得点点头,那颗不知何时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地,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林佟和罗清婉赚了一亿这件事,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外人以讹传讹,当不了真。”
“哦。”薛玲点头,虽不置可否,却并没有和薛将军争辩个输赢高下的想法。
说到底,林家的盛与衰,并非和薛将军交情莫逆的林将军这位所谓的“掌舵”家主就能决定的,更非林伟这位被林将军带在身旁悉心教导栽培,早早就入伍历练,一路碾压同龄人,成为众人交口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的林家长房嫡长子,未来的“准家主”就能力挽狂澜的。
偌大林家里,刨除待小辈温和慈祥,又和薛将军交好,让她难免生出几分“爱屋及乌”想法的林将军,唯一能得到她几分真心以待的也就只有林佩了。
然而,林佩的未来,她并不担忧。毕竟,自古以来,就有“祸不及出嫁女”的说法。更何况,就算林家真倒了,指不定,那时林佩已经攀爬到夫家人捆作一团,也都不敢明里暗里嘲讽讥诮、针对算计的高度了。
可惜,这个时候的薛玲,却忘记了“树欲静,风不止”这句话的真谛。
即便,接下来几天里,她6续接到大伯薛建国、大伯母王萍、二伯薛建华、二伯母钱小芳、三伯薛建军、三伯母张敏,以及以大堂哥薛志华为,和自己一母同胞嫡亲的十六哥薛志强的电话,话里话外都在探究“林佟和罗清婉这对小情侣‘强强联手’,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就为林家撰取到一亿钱财这件事是真是假”,也往往只是说过就忘,从没将这些和林家有关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放在心上过。
真要说的话,颇有几分“作壁旁观”的心态和乐趣。
这天,收到薛将军递来的又一份退伍名单后,正待在客厅静心琢磨上面的资料,不时还吩咐棕竹有所针对调查这些人信息的薛玲,就迎来了再次拜访的顾美美。
不,说拜访,也不太对。真要说的话,倒有几分焦虑、担忧、惊惶和关切。
有意思。
薛玲挑眉,若放在平日里,她倒有几分和顾美美你来我往“兜圈子”的闲情逸致,而,今日吗?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京城了。”
顾美美脸上的肌肉快地抖动了下,也就是有着“能听懂植物谈话”金手指的薛玲,否则,换了其它人,哪怕再如何地谨慎细心,也不一定能及时察觉到。
“唉……”顾美美长叹了口气,一脸的隐忍、哀怨和怅然。可惜,这幅“我有惊天大料,和你有关,你若问,我定会回答”的欲言又止、犹豫踌躇,落到薛玲眼里,就如同突然间坠落到万丈深渊里的石块一般,连个响动都没有,就更不用说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并非单纯地“好奇心害死猫”,而是对薛玲来说,该知道的事情,她早晚会知道。而,不该知道的事情,哪怕她确实从植物的八卦闲聊中探听到了,却也会秉承“左耳进,右耳出”的难得糊涂做派,而绝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去费心盘算能利用此事,为自己谋来多少利益。
哪怕,早就知晓薛玲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古井不波,或者,应该说是佛系老干部的性格,但,在这一刻,心里翻江倒海的顾美美,哪怕磨着后槽牙,也没办法克制住自己话语里流露出来的酸楚不甘“还是你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真有什么需要,也不需要开口,家里人就为你筹备好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薛玲笑了笑,然而,若有那了解她性情的人在这儿,就会现这抹笑并不达眼底,甚至,真要说的话,眼底还一片冷诮,“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顾美美咬紧了牙关,若非,这些年和薛玲明里暗里交手数次,知道自己并非薛玲的对手,眼下,她还真会怒火中烧地反讽回去,并姿态潇洒地拂袖离开!
薛玲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清凌凌的目光仿若漫不经心地扫视过顾美美紧绷的脊背,在那紧拽的拳头处略一停留,就又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客厅里一片静谧。
薛玲眉头微蹙,很是不满意眼前这“连根针坠落到地上都能听个真切”的环境,正准备出声,打破这一室沉闷时,却被一直低垂着头,一幅思索苦恼模样的顾美美抢了先“玲玲,我听说,林伊和林佼邀请你七月份南下?”
“嗯。”薛玲应得那叫一个随意,心里却不免思索起来以林伊和林佼之能,倘若真想遮掩一件事情,那么,即便顾美美也是知晓未来世界展变迁的“重生女”,但,想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探听到这个消息,还真不吝于痴人说梦。
顾美美一脸焦急地问道“你没答应她们吧?”
“据我所知,你和林佼走得很近,提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大院里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用上‘虽不是嫡亲姐妹,却胜似嫡亲姐妹’之类的话来评价。”
薛玲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单单这句看似随意,却处处暗藏玄机的回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既然顾美美这么关心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问林佼这位好朋友,偏要兜着圈子跑来问她这么个外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做”,还能是什么?
这话,可让人如何接?顾美美除了再次长叹一声,又露出一幅隐忍的模样,还能做什么呢?
对此,薛玲有自己的看法——不外乎林佼身上的异样,被顾美美这位土著“重生女”察觉到了。从而在不能将一切归咎为单纯“蝴蝶效应”的情况下,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态接近林佼,并套用“好朋友”这样的身份来遮掩自己一切的诡谲举动。
这般想着的时候,薛玲也突然抬头,一脸恍然大悟地看着顾美美,眼角眉梢间浮现的同情和怜悯,让顾美美心里一个“咯噔”,生出不祥预感的同时,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被薛玲接下来的话给震得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原来,你想和她们一起南下!”但,她们并没邀请你不说,连只言片语都未曾透露过,将你瞒得严严实实。
最后这句话,薛玲并没说出来,而,顾美美很想佯装自己没听懂,奈何,架不住,这些年来,就如她感知到薛玲那看似冷清内敛性子深处隐藏的睚眦必报本性,薛玲又何尝不知晓她那温婉良善表相下掩藏的心狠手辣?
为今之计,唯有岔开话题“我听说,上面已经注意到林佟和罗清婉了……”
话,点到为止,可,薛玲立刻就明白了顾美美的话外之意,就连顾美美这看似提醒担忧的姿态下隐藏不住的兴灾乐祸,也都被她瞧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其实,薛玲真想说的是“好朋友”,不过,鉴于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就没必要挑破,否则,岂不是让人尴尬难堪嘛!
顾美美点点头,出乎薛玲预料之外,并没有否定自己和林佼的朋友关系,而是一脸坦荡地道“但,我们是盟友。而,我暂时没有更换盟友的打算。”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她和林佼的真正关系,外人不知,薛玲还能不知呢?这种情况下,用膝盖想也都能确认她会偏向于哪一方,而毫不犹豫地放弃哪一方。
“我这次去辽省,三五年内都不会回京……”其实,这才是顾美美今天来找薛玲的真实用意。待到将接下来几年在辽省的安排,挑捡着能对外人说的,随意说了几句后,顾美美才一脸不舍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
“你真决定了?”在这一刻,薛玲也不由得怀疑,这些年,自己对顾美美的看法是否浮于表面,否则,怎么会到现在才现顾美美竟然也是一个“冲冠一怒为蓝颜”的痴情人?
“是。”顾美美微微偏头,不敢和薛玲那过于澄澈的眼眸撞上。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自己那些潜藏在心底深处,不为外人所知的诡谲狠辣心思尽入薛玲眼底的荒谬感觉。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一定是!!
可惜,再如何地宽慰劝说自己,顾美美依然如坐针毡。强打精神和薛玲又闲聊了一会儿,觉得此次来找薛玲的目标已经圆满完成,甚至还出许多,更得到了额外的收获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然而,这一幕,落到目送她离开的薛玲眼里,竟莫名地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晚上,薛将军回家后,薛玲就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今天的事情,末了,才一脸迟疑地问道“爷爷,顾美美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薛将军沉默不语。
“不能吧?”薛玲惊讶地瞪圆了眼,虽然,早就知道流言蜚语是一把最是锋利的匕,杀人于无形。但,她是真没料到,这样荒谬到让人生出叹为观止感慨的消息,竟然还真有人上赶着相信不说,还迫不及地展开了调查。而,除了那些听风就是雨,没有分辨是非黑白能力,关键时刻就会被人推出来当枪的人,唯一会使出这般恶心人手段来折腾人的,也就只有那些明里暗里看林家不顺眼,暗搓搓将林家列为“除之后快”黑名单榜的政敌们!
但,世家之间的交锋,并非那样简单。因此,那些敢和林家为敌的人,除非得到明确的“林家不可能翻身”的消息,否则,绝不会做出这等“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举动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