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今天因为公司里临时有事要处理,一时忘了时间,没提前下楼。
她从楼上下来时,第一眼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刘妈,皱眉问:“怎么了?”
刘妈怔了一下,连忙摇头:“太太,可以吃饭了。”
何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放学到家了,何瑜走过去,看见顾飒明正拿了一双筷子摆到祁念碗边,她愣了愣,下一秒笑道:“放假了吧?先吃饭吧。”
刘妈把最后一道煲汤上好,边寒碜地揉擦着围兜边退出了餐厅。
每天在餐桌上,才是这一家人真正能好好见上面,说说话的地方,也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候——具体来说,只包括何瑜对顾飒明。
“以后学习不要熬得太晚了,”何瑜重拾当年被迫失去的母亲身份,对顾飒明不自觉唠叨起来,“有什么需要都跟妈妈说,其实学校如果换私立的就都会是往后抬头见得着、用得上的同学......”
何瑜见顾飒明没回应,又立马说:“这些不着急,在现在的一中也挺好,毕竟是市重点。”她舀了一碗汤放在顾飒明边上,急忙改口沓舌道:“现在就这样安安心心读完高中吧,挺好的。”
顾飒明没有拂了何瑜的面子,端过汤直接喝了一口。
放下瓷勺和碗,顾飒明却没继续用回筷子,他拿过旁边干净的空碗,又盛了一碗汤,放在祁念手边。
顾飒明伸来又收回的手在祁念视野里晃过,那只手的手背上血管脉络明显,指节修长,而且温度偏高,蕴藏着力量,祁念刚刚就切实地感受过。
可此刻祁念惊讶得溜圆了眼睛,看看顾飒明,又瞥了一眼何瑜,手里握着两根筷子迟迟没动。
他是想喝的。
但何瑜对着他的时候的表情和眼神,从来没让他能缓下一口气过。何瑜一旦开口跟他讲话,就是祁念当晚开始做噩梦的预兆。
所以最后那碗汤膈应在祁念眼里,想碰不敢碰,祁念不堪重负地放下筷子,他一直低着眼,转身时也没忘了拿书包,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顾飒明顿了顿才继续吃饭,在何瑜掩去尴尬之色,打算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说话了:“祁念他,是妈的儿子吗?”
只剩他们母子俩的餐厅里,静得有些过分。
这短短一句话里对何瑜而言涵盖了太大的信息量,如一颗雷投在耳边,让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剜心裂肺的事都经历过的何瑜,也彻底沉默起来。
天气还炎热着,别墅客厅里冷气开得适宜,何瑜手有些不稳,她拢了拢肩膀上的茶色真丝披肩,扯开僵住的嘴角:“怎么这么问?”
何瑜不敢问顾飒明刚刚是不是叫她妈妈了,只能先打着太极把主要关于祁念的问题问回去。
“没什么,”顾飒明笑了笑,像是安抚反应过大的何瑜,不紧不慢地解释说,“就是觉得您好像不太喜欢他。”
顾飒明做出稍有困惑、询问的样子。
何瑜张开嘴,手往下摩挲着披肩上的穗子,无声地叹了一声。她恢复如常,似是无奈地笑:“你也知道,你弟弟他是什么性格,都孤僻惯了。这些年我为了找你,公司也忙,经常搞得焦头烂额的。祁念他又不亲我,根本无法交流,谁也拿他没办法。”
顾飒明面上波澜不惊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默然接受了这个解惑之答。
何瑜说完捋了捋自己的鬓发,摆弄两下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到顾飒明碗里,说让他多吃点。
第三十三章 (上)
祁念这晚不到晚上九点就探头探脑,手里拿着一双拖鞋,溜到顾飒明房间门口,祁念返头看了看何瑜紧闭着的卧室门扉,忐忑谨慎地把拖鞋放在地上,穿好,然后才极其轻地敲门。
祁念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在顾飒明开门前,祁念恢复身姿,做出如常的模样。
两人没有阻隔的面碰面,祁念专看着顾飒明的衣服,看了半天认定顾飒明也没有不让他进的意思,也不抬头,心一横就试探着往里钻。
顾飒明没拦他,勾了勾嘴角:“昨天看完,不是已经快好了,不用擦药了吗?”
顾飒明将门关上,祁念兀自走到房间中央,靠向一边的墙。
“还没好,”祁念转身,声音细若蚊呐,眼神却直勾勾的,“要擦的。”
顾飒明都不得不信了。
他走过去,祁念总能激发起他“不善良”的那一面,戏弄道:“不喝我的汤,现在又要来麻烦我替你擦药,什么个意思?”
话音刚落,祁念的脚就蹭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墙壁,祁念不得不贴墙站着,两手背在身后虚虚抠了抠墙面。
他在来之前已经绞尽脑汁地想过无数遍,待会要怎么面对顾飒明的追问——让他放弃来找顾飒明是不可能的。
祁念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打好的那点草稿飞到了九霄云外,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呼一吸都变得漫长,祁念有点委屈,说:“我想喝的。”
祁念看上去远没有他想表现出来的镇静,房间里开的冷光灯,把他的脸色照得更惨淡了。
顾飒明很清楚他的弟弟这一句不是撒谎,他知道他弟弟最开始接近他是居心不良,蓄意为之,现在黏着他,不过因为小孩子对甜头都没法招架。
祁念现在在他眼里仍旧是个小屁孩,也不过是个缺爱的小屁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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