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砾沉默两秒,给出一个时间:“下午五点。”说完拉着祁念打算走。
施泽顿时精神了,兴高采烈地点头:“下午五点我去你家门口等你,”他识趣地边转身告退边说,“我一定准时到。”
这片小区的生活气息很重,也许给人喧嚣混乱之感,但午后走在树荫下,依然不失惬意舒适。祁念安静地沿着石砖路走,突然开口,显然是问徐砾:“你和施泽在一起了么?”
徐砾像以前一样倒退着面朝他,耸肩,回答得直接:“没有。”
“你不喜欢他?”
徐砾没有回答,仿佛丧失了能言善辩的本领。
从来面对与顾飒明不相关的事情就缄默不语的祁念,思忖半晌后,简单地陈述了一些事实:“知道你要休学后,施泽来找过我,说他找了很多地方也没有找到你,说他很后悔。”
“放以前我不会信,但这些天,我猜到了。”徐砾眯了眯眼,抬手挡阳光。
“你不相信他?”
“我相信他,”徐砾回答,还是那么笑,“我睡过的人没有不相信的道理,睡人不疑,疑人不睡。”
他被祁念噎住的样子逗到,转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随口般说:“可我跟他没可能的。”
树枝头掉下一片被吹落的嫩叶,在空中悠悠旋转,擦过地面时发出轻微细响,它还没有经历过茂盛与浓郁的时刻,早早就归于尘土。
徐砾把祁念送到公交车站,看着他上了车,然后一个人往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深处走去。
祁念坐在公交车上,看窗外的云城,这片楼层低矮老旧的区域也属于云城,挤在满是高楼大厦的繁华世界里,成为可以任意俯视的一隅。他看见远处麻将馆旁蹲着几个穿着花袄子的小孩,不顾脏地玩着扇扑克的游戏,无人打扰。
应该也有快乐的吧。
无论多么痛苦的人生里都能找寻到哪怕一丝的快乐与慰藉么?
祁念想不了太多人,也许是遗传的,也许是因为有过长长——很长的一段永远无法被抹去的黑暗记忆,他共情的能力向来很差,而他也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许多事情的答案。
但已经不重要了。
祁念眨了眨眼睫,吐息模糊了眼前的玻璃。
第七十八章 (下)
B省的度假村项目坐落于临海城市,占地将近五万平方米,环山面海,地理位置较为优越。
按理来说,依照正常流程办下来,这应该只是祁氏今年地产商业战略部署上中规中矩又不可或缺的一环,挑战性没有超出能力范围,也不是随手说扔就能扔掉的项目。
早在两年前,祁氏联手几家已经磨合得差不多的投资商,从政府手里拿了地和开发权,几经筹备,启动在即。
十分顺利的进程许是容易让人懈怠,一个多月前,原本以为已经解决掉的安置问题突然出了大岔子。因为安置款发放有一定周期,早前就不愿意搬走的十多户渔民拒不签字,坐地起价,尽管在政府安抚和做工作下承诺妥协,还是借此当起了“钉子户”。
前去开工的施工队自认占理,和渔民起了冲突,场面失控,械斗中致两死一伤。警方介入后杀人者伏法,而原度假村总负责人引咎辞职。
顾飒明抵达当地的第一天正午,风尘仆仆经过要下榻的酒店也没停,直接去了项目公司大楼,让苏成林把上上下下的管理层叫去会议室开会。
同样把所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与其说是新负责人到来,初次见面要重新出发,不如说是一场迟来的劈头盖脸的责骂。
在场人里从职位最高的开始,一一直接点名问责。
顾飒明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让苏成林和底下团队派人来B省调研,关于度假村开发的文件都做了详细了解。
拆迁、安置的事根本无需经由他们这边插手,不延迟工期的解决手段有一千种,偏偏一群人仗着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胡作非为,监管失察,弄出人命,让整个项目落了个众矢之的。
因为早有准备,顾飒明不疾不徐地数他们渎职、失职的“罪名”,在那些员工的一脸菜色上扫一圈,说:“你们的前领导,谢总监已经辞职。可能过去这一个月,在总部商讨该怎么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让大家有了误解,以为有一个为首的人出来承担,或者说是背锅,事情就过去了。”
他神色平淡,威严和怒气藏在每一转冰冷的话锋里:“可项目开发被延误的进度;公司不断在亏损的利益;品牌形象沾上的污点;还有受害人失去的生命和他们家属的安置等等,都表明这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没有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过去。”
“而如果祁氏以后还需要承担由这种低级错误造成的损失,不如当断则断——”
顾飒明手里的钢笔落在桌面,响于偌大的会议室内。
“——滨海度假村项目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我现在就可以宣布中止。”
底下木着脸听训的人听到最后霎时清醒,惊诧不已。
半信半疑拉扯没有一秒。
他们信了,没有人敢不当真。
顾飒明作为祁文至摆在明面上的“独子”,两年内在国内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时间短得惊人,留下的行事作风的耳闻甚多。
接手度假村项目前一天他直接被提拔为集团总经理,这会儿一个下马威更效果拔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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