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亲自上楼来敲的门,只开始愣了一瞬,还是如同从前那般称呼他“祁念少爷”,面容祥和亲切,简短交谈的言语中带着些感慨和唏嘘。
祁念神经里略微紧张的那根弦得以松了松,什么也没有准备,他坐上了车。
轿车平稳开了一路,经过繁华的市中心,驶入道路变得宽阔优美的富人区。
再往里,蜿蜒的夹道两旁都是茂密而笔直的树,祁念从车窗里看见前方徐徐打开的高耸铁门,他手指攥拢,深吸了口气吐出来。
祁念在一片姹紫嫣红的开放式花园里下车,眼前三层高的中式别墅沉稳、内敛而大气,立于别墅区最靠北的树林深处,仿佛世外桃源。
与曾经带给他源源不绝噩梦的那栋洋房大相径庭。
“祁念少爷,董事长一直很想您,进去吧。”老季替他关上车门,见他伫立不动,站在一旁宽慰道。
他谢过季叔,心中徘徊,唇线紧绷着,踏上铺满大理石砖的台阶。
门口等候多时的佣人中年模样,看上去朴实,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明明和祁念第一次见,同样笑眯眯地先一步将祁念引进敞开的大门:“祁念少爷,先生已经在书房等您了,请跟我来吧。”
祁念一路跟随佣人经过玄关、偏厅、客厅,深褐色的实木顶天镶嵌在墙面里,旁边挂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画。
再上楼,还是一贯的中式风格,走廊尽头是个方方正正的露天阳台,阳台种满了绿植,木架上站了只羽毛艳丽的彩色鹦鹉。
佣人在书房门口停下,颔首示意,然后退开两步站在一旁。
祁念抬手敲门,听见一声“进来”,便推门进去。
“爸爸。”祁念叫他。
时隔一年未见,岁月在他父亲身上流逝的痕迹不重,永远从容。
祁文至已经从文件里抬头:“来了,小念,”他取下眼镜,“累不累,先让佣人带你去房间洗漱休息一下。”
祁念知道晚上还有客人要来,他现在这一身不合礼数,于是点头,静静地退了出去。
佣人把祁念带往二楼另一头的卧室,不忘热心道:“这边是先生的主卧,您的就在旁边,平常连顾少爷回来了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是吗,”祁念观察着室内景致,声音不大地问她,“我哥经常回来么?”
她停顿片刻,像是无奈地笑了笑,只说:“顾少爷自己在外面住,年轻人,得忙事业。祁念少爷如今回来了,要是能常来看看先生就好了,家里也热闹些。”
祁念“嗯”了一声,从房间的落地窗望出去,在后院看见了一大片形状不规则的花海,纯白,随风摇曳,像翩翩的蝴蝶。
佣人见如此,心知不便再打扰,离开前说:“您先休息吧,洗漱用品里面全都有,衣服挂在衣柜里了,有事情可以立马按铃叫我。”
天色渐渐黑了,别墅外有车辆驶入的声音。
祁念坐在偏厅,他已经换上合身的西装,深蓝色丝绒布料,搭配白色衬衫和蝴蝶结,被他穿出不活泼却惹人喜爱的模样。
“小念,过来。”祁文至从楼上下来,叫祁念一起到客厅等候。
不多时,客人从屋外进来,身量较高、年纪稍长的男士随同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他们挽着手,衣着同样正式而亮丽。
看上去很般配,祁念眨了眨眼,想。
他跟在祁文至身旁,安静而乖巧。
“祁董事长,”那位男士先上前握手,开口道,“今天替我父亲登门拜访,实在荣幸。”
“裴逸,你爸爸跟我老朋友了,叫什么董事长。”
“是,祁伯伯。”
说笑完,他留意到祁念,眼神带着笑意询问。
祁文至将手搭在小儿子的肩膀,介绍道:“犬子祁念,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藏着没让人见过。”
裴逸来之前早已知晓情况,顺势接话几句,同样道:“这是家妹,裴依。”
裴依今年二十二,长相出众,性格活泼可爱,被拉来吃饭也没什么脾气,乐天派、很天真的女孩子。
今晚前来共进晚餐客人的父亲、云城著名商业地产开发商裴国祥,早年与祁文至有过商业来往,是祁文至少数相交多年的朋友。
两位私下已经通过信儿,意思是让两家小辈互相认识认识,只是都暗地说明了,不当真。
餐桌上,祁文至坐上位,裴逸单独在左边,祁念被安排和裴依并排坐在右边。
与下午祁念见到的佣人不同,就餐时服侍的两个佣人又是生面孔,把菜上齐,她们便自觉退离餐厅了。
祁念正前方摆着一盘红酒烩牛肉,他次次夹菜都要绕过去,然而次次都无法忽视,遵循就餐礼仪,他几乎只动了剩下近处的两个菜,频率也不高。
吃得着实不自在。
席间裴逸请教祁文至一些项目上的问题,不知不觉成了讨论工作,过了好半天,祁文至夹了点菜到祁念碗里,说:“小念,给客人也夹夹菜。”
裴逸闻言笑道:“平常依依在家里吃得都没今天多,总说吃腻了,今天总不腻吧?”
“哥,什么呀。”
裴依瞪她哥哥一眼,说:“不过祁伯伯家的菜确实好吃。”
祁念神情泰然,波澜不惊,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公筷问道:“裴小姐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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