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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择相
    大朝会一开始,天蒙蒙亮的时候,沙丘宫里便敲响了通明鼓,三通鼓声朗朗,原本在宫门之外徘徊或者是交头接耳,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的朝臣们,便开始有序地排着队进入沙丘宫。
    春秋战国时代的朝服几乎都是玄色的,不管这个国家的德行是金是火,尚什么颜色,反正朝服的颜色都是玄色的。
    以苏贺、匡章为首的文臣武将站成四个队列,进入沙丘宫的宫门,过御河,走御道,穿过一片错落有致的宫殿群,接下来才是连接开大朝会的地方,沿着陛阶而上,就是宋国商议国家大事的奉天殿。
    群臣根据自己的品级、俸禄、功勋爵位自上而下地站好,偌大一个奉天殿,灯火通明,映照着每一个朝臣还有些惺忪的神色。
    宋国的大朝会颇为频繁,不过自吕侯李敖过世后,宋国的一系列变法的事情都按部就班地实施下去了,四面无战事,所以宋君偃便把五日一次的大朝会,改为了十日一次,所以大臣们还能接受。
    子偃在群臣就位之后,也大步流星地从陛台的一侧走进来。两个姿色不错的宫婢在他的背后举着一件孔雀翎羽,低眉顺眼地跟着站在君位的背后。
    子偃一身玄色的冕服,头戴通天冠,两侧串联的玉珠还不时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就这样一屁股坐到了君位上,一甩衣袖,精神抖擞,霸气外露的模样倒是感染了不少还是有些倦意的大臣。
    “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宋君偃一坐下,群臣就举着玉圭,宽袖遮面,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整齐划一地山呼道。
    好吧,朝臣们是没有经过什么排练的,不过他们知道上朝的步骤和流程,跪拜之礼必不可少,这日子一长,自然而然地很熟练了。
    宋君偃伸出了两只手臂,虚扶了一下,声若雷鸣地道:“平身。”
    “谢君上!”朝臣们旋即起身,咳咳,那个动作还是很斯文的。
    他们大多是贵族出身,又穿着宽大而庄重的朝服,注重仪表,和行为举止,所以在宋君偃说平身之后,就先撩起了裙带,放到一边,然后低着头,左手拿着玉圭,右手拖着裙带,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坐到了自己的蒲团上。
    嗯,春秋战国时代,大行礼贤下士之风,国君对于贤才和大臣是极为礼遇的。
    但是秦汉之后,随着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的一些礼仪就加强了皇帝的权威,削弱了大臣们的待遇,瞧瞧,这可是要上最少两个小时的大朝会啊,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大臣们却要规规矩矩地站着对答,是何道理?
    不过帝王的权威是这样加强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在主位的旁边,宦官嫪信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躬身喝道。
    当然了,一般大朝会都是有事可奏的。毕竟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各个朝臣的手里都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不能决断的政务,一些政务国君还在犹豫不定,就要大臣们开会处置。
    一般来说,有事情启奏的都是相国,但是原来的相国李敖已经过世了,苏贺暂代相国之位,称之为“代相”,平常大朝会也是他出班奏对的,不过这一次,第一个出班奏对的却不是苏贺,而是宗正子擎。
    子擎是宋国的宗正,掌管国君亲族或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之官,九卿之一。
    子擎也算是宋君偃的心腹大臣,忠心耿耿,辈分上还是宋君偃的堂叔,不过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一绺山羊胡须,看上去很稳重的一个人。
    “君上,臣有一事奏报!”子擎手持玉圭出班道。
    “说。”
    “君上,臣以为,这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相!吕侯已经过世数月,而苏贺大人摄相国之位日久,操持得当,但是一个国家没有相邦不成体统。所以臣希望君上尽快立一个相国,也好使文臣有首,使相国得其位,使百官各司其职。”
    “善!”宋君偃颔首道,“择相之事事关重大,关乎国运。不知道列位大臣有什么举荐的人吗?”
    这个时候,原本不是宋君偃一系的来叔齐站出来,躬身道:“君上,臣认为大行人苏贺可为相国!苏大人摄相国之事日久,兢兢业业,即使我宋国上下政令通达,未有延误,功莫大焉。苏大人性情淑均,晓畅政事,正是相国之位的不二人选啊!”
    宋君偃又把目光放到了苏贺的身上,一副沉思的样子,不过他对于苏贺代相以来的所作所为还是很满意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胜在安稳,可以使政令有效率地上下传递。
    但是,宋君偃认为苏贺这个人并不是相国之位的最佳人选,因为他太墨守成规了,做事太稳重,没什么新意,一切政策都是按照李敖在位的时候施行的。
    苏贺显然也知道自身的这种缺陷,所以站出来说道:“君上,臣不敢为相国。臣自知才能有限,无法如吕侯(李敖)一般操持国事,虽然这些日子臣可以将政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但是这都是吕侯为相国时打下的底子比较好。为相者,若是都像臣这般毫无建树,只知道通达政令的话,和尸位素餐有什么区别呢?所以臣不敢为相!”
    苏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宋君偃点了点头,又问道:“国不可一日无相。我大宋国现在人才济济,有才干者多如过江之鲫,还怕找不出一个有能力的人做相国吗?苏贺,你看,朝堂诸公,谁可为相?”
    “这……”苏贺沉吟了半晌,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便说道,“君上,臣以为治粟内史黄庸可为相国。黄庸才干过人,政绩卓著,做治粟内史不过两年,便使大量的耕地被开发,田亩增产,国库的收入也比过去增长了近两倍。”
    “如今我宋国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应该与民休息,黄庸之才干有目共睹,其所提出的‘无为而治’的理念,还有一些予国休养生息的政策,很适合我们宋国的国情。所以臣认为,黄庸比臣更适合成为我们大宋国的相国,辅佐君上,富强大宋。”
    子偃微微颔首,这个黄庸他是知道的,前不久还跟子恒和子启交口称赞呢。
    黄庸是楚国人,属于道家人宗学派的,提倡无为而治,擅长民生方面的规划,听到宋君偃是一个英明而有作为的国君,于是出仕宋国,很快就得到重用了。
    前不久他还给宋君偃上了一份奏牍,建议在商丘一带的平原修建水渠,引济水、获水的河水,灌溉农田,以满足越来越多的耕地需求。
    不过当时宋君偃并没有批准,因为现在宋国的国力不允许他这般挥霍无度。修建水渠,说的容易,但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现在的宋国已经负担不起了。
    这几年不断的征战,壮丁都去服兵役了,刚刚安顿下来,又要去服劳役,这不是瞎折腾是什么?
    不过子偃还是很中意黄庸当相国的,毕竟这是一个有头脑有规划的人,他做相国,不知道比苏贺做相国好多少,毕竟黄庸做相国的话,至少还能提出许多有益于国家的政策,改善民生,提高国家的经济收入。
    现在宋国做不到修建水渠,灌溉田亩的事情,等以后国力上来了,这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啊。
    听到苏贺提到自己,黄庸这个勤勤恳恳,不愿意做什么出头鸟的家伙不由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君上,臣做相国,只怕有负君上的厚望。”
    “噢,此话怎讲?”
    “君上,恕臣斗胆一言!”黄庸持着玉圭说道,“当今乃是大争之世,列国争霸,伐战伐交,这是主旋律。现在天下列国,为相邦者,莫不是擅于谋略的人,亦或是如吕侯这般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
    “而臣卑鄙,既无擅于谋略,也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伐战伐交都不是我所擅长的。臣何德何能敢窃居相国之位啊!君上,请你还是另择贤能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庸,宋君偃倒是没有责怪他,而是笑眯眯地道:“爱卿请起。我宋国的贤能何其之多也?能担任相国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黄庸,你不擅长谋略,也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伐战伐交都不在行,这没关系嘛。”
    “我泱泱大宋,伐交者有子干、苏贺,伐战者有匡章、熊子丹等人,张烈擅长谋略,有经天纬地之才,你不擅长,但是别的大臣擅长啊。你们都效力于寡人,可以互补不足呀。”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群臣都深以为然,就连黄庸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宋君偃又道:“而且,我们大宋国连年的战事刚刚停歇下来,民事初定,正是发展国力的好时候。黄庸你的才干寡人是知道的,正如苏贺刚刚说的,你擅长民生方面的事情,现在我们宋国又无战事,当可与民生养,韬光养晦!你们道家不是提倡无为而治的吗?”
    “寡人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黄庸,你就不要拒绝了,你既为相国,可以不参与到伐战伐交的大事上来,但是民生一事,不可耽搁。”
    宋君偃甩了一下冕服的大袖,以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自寡人上位以来,宋国连年征战,天下人都认为寡人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君主了!我宋国虽然并不积弱,却重于商贾,弱于农桑,这样的局面不能轻易扭转,黄庸,相国!寡人这就把宋国的民生大事交付到你的手上了!”
    “诺!”黄庸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好在宋君偃只是说让他一心一意地搞民生的事情,其他伐战伐交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管不顾,不然黄庸还真是不愿意当这个相国。
    别看相国这个位置位及人臣,当上相国的往往都是国君跟前的大红人,但是相国的风险还是极高的,而且还很麻烦,因为无论什么事情,这个做相国的都要操劳,甚至于比一国之君要操劳得更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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