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池之会,宋君偃与魏王瑩两个大国的君王碰面,表面上磋商停战议和的事情,其实什么正事都没干,具体的事务还是手底下的人去磋商。
至于宋君偃和老魏王,两人则是心照不宣地吃喝玩乐着,好不快活!
一连半个月,宋魏两国整整六万人的军队驻扎在黄池一线,济水两岸,啥都没干,就这样整日操练着。
至于两位国君,则是每日观看两国的运动员轮番蹴鞠,各有胜负。时不时地还会结伴出去打猎、下棋,或者是指使各个武将演武,互相排兵布阵,演练一番,伤到的将士很多,死亡率极低!
每每说到停战议和的事情,老魏王都是闭口不谈,而宋君偃也是点到为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宋君偃终于按耐不住了,在一天打猎的过程中,他感慨着说道:“魏王啊,寡人听闻嬴疾统率着十余万的秦军已经出函谷,经曲沃,现在已经入了你们魏国的地界安邑了,那可是你们魏国曾经的都城啊!秦人已经进犯你们魏地,为何你们魏军迟迟没有动弹呢?莫不是魏王你能坐视秦人占据你们魏国的城池土地,而无动于衷吗?”
“哈哈,宋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这个消息寡人还是在上午刚刚得知的!”老魏王讪笑了一声道。
看着魏王瑩还想要装傻充愣,宋君偃摇了摇头道:“魏王,你这个人不实在!秦魏两国百年世仇,互为邻居,却战火不断,现在魏王你为了保住自己的东方的疆土,使秦军进攻我宋军,进而失去自己的西方的疆土,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吗?”
“你们魏国的根基是在西面,安邑、新城、渑池等河东地才是你们魏国的根本。魏国迁都大梁不过二三十年,虽然坐拥天下之富庶,毕竟国力不能持久,再富庶又有何用呢?寡人要的不多,不过是襄陵附近的八个城邑而已,但是魏王你予秦军借道,无异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以秦人的剽悍,秦王的贪婪,秦军能放着更为富庶的中原膏腴之地不要,非要去攻取我们不算很富庶的河内郡和东郡吗?”
闻言,老魏王睥睨了宋君偃一眼,淡淡的道:“宋君,若是你果真只是想要我魏国的襄陵一线华阳等八个城邑,寡人未尝不可以割让予你们宋国,但是宋君你此番大动干戈,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这八个城邑还有逼着我们魏国交出姬玄这么简单吧?寡人是老了,但是还没有老糊涂!”
“宋国想要染指中原,我魏国首当其冲。这旁边卧着一头猛虎,寡人会辗转反侧,是怎么睡都睡不着啊!”
终于要摊牌了。
宋君偃愣了一下,又道:“魏王,寡人也不瞒你说,寡人的确是有意迁都朝歌!商丘这个地方位置不太好,太脆弱了,就跟魏国当年的都城安邑一般,随时可能遭到虎狼秦人的兵临城下,眼下商丘也同样随时可能遭受齐人的兵临城下。所以迁都朝歌,寡人是志在必行的!”
“寡人相信宋君你有这个魄力。”老魏王笑了笑。
“不过,既然宋君你有这个念头,有这个魄力,为何还这么瞻前顾后的呢?你在害怕?你害怕了?”
“或许吧。”宋君偃耸了耸肩膀道,“魏王,难道你当年在迁都大梁的时候,就没有瞻前顾后过吗?”
老魏王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老实说,没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当年的寡人已经成就了魏国的王霸之基了呢,没什么好顾虑的,是荆棘就斩掉,是妖魔鬼怪就消灭掉,这是豪气,王者的豪气……哦,寡人差点忘了,宋君还没有称王呢。”
闻言,宋君偃哭笑不得地道:“魏王是在蛊惑寡人称王吗?”
“哈哈哈哈!”老魏王酣畅淋漓地大笑了一阵,说道,“就算寡人想要蛊惑宋君称王,也得你有这个念头和魄力才行啊!没有付诸实践,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宋君你在担忧什么,寡人都一清二楚。”魏王瑩摸了摸自己的灰白的胡子说道,“现在这天下,诸多的君王当中,寡人最佩服四个人!”
“噢,不知道是那四个?”宋君偃听到这话,亦是豪气顿生,跟老魏王颇有曹操、刘备那样煮酒论英雄的感觉。
“一个是秦王嬴驷。一个是齐王田因齐。一个是赵侯赵雍。还有一个就是宋君你了。”
宋君偃闻言,大为诧异地道:“魏王,这个寡人就不解了。秦王励精图治,锐意东出,杀商君而保留商君之法,富国强兵,这才早就了秦国现在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的天下雄国的盛况!秦王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君王,这个寡人服气。”
“齐王亦是雄主,他用邹忌为相,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进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国力日强。经桂陵(今河南长垣西北)、马陵两役,大败魏军,齐国开始称雄于诸侯。”
“齐王又礼贤重士,在国都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东北)稷门外建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贤士议政讲学,成为了如今学术文化中心。现在齐国成为了天下诸侯国中最强盛的国家。齐王也很了不起,魏王你敬佩他,寡人服气。”
“但是赵侯和寡人这个宋君,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魏王你敬佩的地方呢?”对此宋君偃很是不解。
老魏王叹了口气道:“只一点,寡人便自愧弗如了。莫说是寡人,便是齐王都不如你等后来之君!”
“愿闻其详。”
“想当年,寡人从先君武侯的手中接过魏国的权柄,并发扬光大,列国臣服,那是何等的风光?当时寡人的确是想气吞山河,做这九州四海的王,唯一的王!王,是一个尊号,寡人抗拒不了,有了逢泽之会!齐王抗拒不了,有了彭城相王!韩王康抗拒不了,有了巫沙相王!”
“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抗拒得了王这个尊号的诱惑呢?如今天下皆王,独你宋君、赵侯,国力有余而不王!何以也?”
宋君偃闻言,郑重其事地向着老魏王垂手道:“时候不到,不敢僭越。”
“哈哈哈哈,也对。所以说,你与赵侯才是这后辈君主当中寡人最为佩服的!能有这份心性的,绝对是不世出的雄主!”
老魏王笑了一阵子,然后一张老脸又蔫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道:“可惜,寡人已经老朽了,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寡人真的很不甘心,我们大魏国就这样衰落下去了,还是无法挽回地衰落下去了!”
“魏王何出此言啊?虽然魏国饱受列国的打击,无岁不战,而国力疲弊,但是魏国的底子厚,寡人想,只要给予魏国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魏国一定能实现复兴强国之梦的!”
“呵呵,宋君你不要安慰寡人了。”自家事自己清楚,所以老魏王幽然地叹了口气道,“就算上天能给我魏国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我魏国潜心发展国力,这老天爷……也不能给寡人多一些时日了。寡人好恨啊,宋君,寡人推心置腹地跟你直说了吧。”
“魏嗣是寡人的这些子孙里面最有能力的一个,算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但是他生不逢时,若是他生在寡人的那个时代,在我们大魏国最强盛的时候或许可以保持国力不衰,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魏嗣是一个守成之君,但是诸如你、赵雍和赢驷、熊槐,你们都是开拓之君,都是不世出的雄主,如果我们魏国还是如昔日的霸主魏国一般强大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魏国现在完全衰落了,一蹶不振了,而你们宋、秦、赵、楚这些国家都雄起了!”
“宋君,你说魏嗣是不是生不逢时呢?”
老魏王的这番话极具说服力,宋君偃实在挑剔不出这话有什么毛病。只不过子偃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老魏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他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呢?
难道这些日子玩着玩着,他们还真的成了忘年交?
宋君偃对此,只能干笑着道:“魏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强求呢?”
“呵呵,也是。”老魏王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眯着眼睛说道,“寡人已经是脖子都要埋到土里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塚中枯骨,过多地着想身后事确实为时已晚了。”
你倒是想得开。宋君偃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难怪这个老魏王能活这么久,延年益寿的,感情除了经常锻炼身体,有自己独特的养生之道之外,心态还能这么好。
绕是如此,老魏王又道:“宋君,寡人和齐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寡人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心,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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