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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你为什么不去死?
    一切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龙潭水师异动。
    御史联名弹劾兴国公王之仁图谋不规。
    首辅率内阁诸臣谏言京卫弹压。
    皇帝从谏如流,钦点一千禁军、五千京卫,御驾亲往龙潭弹压,以稳社稷。
    诏令长公主朱媺娖、首辅陈子龙监国。
    还有比这更顺利的吗?
    皇帝一出金川门,陈子龙就直入禁苑。
    可问题是,长公主朱媺娖不见了。
    堂堂长公主,在禁苑不见了。
    不见了。
    这可不是小事。
    怎么可能不见呢?
    陈子龙顿时额头冷汗簌簌而落。
    他颓然坐倒在地,不见了,那就是失踪了。
    在禁苑失踪?
    谁还有实力能让长公主在禁苑失踪?
    陈子龙涕泪交流,失声狂笑,大呼一声“我大明有雄主啊!”
    ……。
    朱慈烺出金川门,方行二十里。
    五千京卫哄然哗变,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据说是有个禁军踩了京卫的脚。
    五千京卫随即包围了禁军和禁军内的皇帝辇舆。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
    突然一支军队从京卫外围包围了京卫。
    为首之人中,竟然有一人是,钱谦益。
    徐孚远虽然惊怒,但知道事已不可为,反抗徒然,遂下令京卫弃械投降。
    朱慈烺在士兵阵阵高呼万岁声中,志得意满地圣驾回京。
    王之仁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单骑进京,跪于承天门前,向宫中呈上请罪表。
    跪了一个时辰之后,被内侍传皇帝口谕,安抚后离去。
    次日卯时刚过,皇帝颁布诏书。
    原内阁首辅陈子龙阴谋反乱,罢官除爵,交由三司查办。
    兴国公王之仁驭下不力,致使手下有不规之举,降爵一级。
    户部尚书钱谦益忠贞为国,任内颇有建树,接任内阁首辅……。
    ……。
    “你满意了?”
    朱媺娖冷冷地问道。
    朱慈烺微笑道“谈不上满意,只是去了朕心中的一半隐患,如果南边那位为国捐躯了,那朕就去了另一半隐患了。如此,朕就能专注起来,举兵北伐了。”
    朱媺娖嗤声道“卧子先生享誉江南,门生古旧没有一万,也有数千,陛下就不怕引起大乱?”
    “朕为何要怕?”朱慈烺奇怪地反问道,“陈子龙确实意图谋反,朕没有冤枉,也没有栽脏……朕没有杀他,就是要让他当众认罪。”
    “那陛下罢黜钱相,又是以何罪名?”
    朱慈烺平静地答道“钱相无罪。朕岂是以言获罪之人?况且朕没有削去钱相太傅之职……钱相是身体抱恙,在府中养病。”
    “养病?养病需要禁军围府吗?”
    “朕这是爱护臣子。”朱慈烺义正词严地答道。
    朱媺娖怔怔地看着这个几乎已经认不出来的兄长,愤怒地问道“那吴争呢?他反了吗?他现在还在为国、为朝廷、为陛下与清军浴血奋战!”
    “瓦罐井边破,将军阵前亡。常理也。朕绝不吝惜赐他身后哀荣,甚至可以追谥他为异姓王。”
    朱媺娖长叹一声,“没了陈相、钱相、兴国公、镇国公四人,谁来为陛下打理朝政,谁来替陛下抵御强敌?哥哥啊……你不该如此!”
    朱慈烺脸色有些凝重道“妹妹真以为,靠他们能中兴明室?大明朝的文臣,怕忠心的不是明室,而是他们的钱袋子。大明朝的武臣,忠心的不是君王,而是他们的辖地。朕要的是大明千秋万载,自然得拔去这些腐烂、腥臭的根。”
    朱媺娖愕然地望着她的兄长,不再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说下去,又有何益?
    ……。
    外五龙桥,长安左门以南,宗人府。
    宗人府,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
    凡是宗室陈述请求,替他们向皇帝报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罪责过失。
    始设于洪武初,开始时叫大宗正院,后改为宗人府。
    永乐时,宗人府的职能渐渐让渡于礼部,形同虚设。
    如今义兴朝的诏狱,便设在了宗人府。
    “你为什么不去死?”陈子龙冲着前来探视的徐孚远怒吼道。
    陈子龙不能不愤怒,他的两个死党,一个宋征舆暗通鞑子,被秘密处死。
    眼前这个,居然在最紧要关头下令放弃抵抗。
    如果徐孚远下令攻击,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徐孚远悲泣道“人中兄,非孚远贪生怕死,既然选择与人中兄同生共死,孚远又怎会卖友求荣呢?当时钱谦益率万人包围我率京卫,万人哪!我又怎能下达进攻的命令呢?这些可都是我朝对抗清军的将士啊!与其让他们枉死,不如你我殉国。”
    陈子龙骂不出口了,他恨恨地顿足道“这个狗贼!恨不能饮其血,寝其皮。”
    徐孚远苦笑道“他如今已经是陛下面前红人,接任了首辅之位。”
    “我恨不能饮其血,寝其皮!”
    徐孚远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陈子龙不耐烦地喝道。
    “陛下让我来,是想让……。”
    “让我认罪?”
    “是。陛下说如果你认罪,便赦免了你的家人。”
    陈子龙愕然,他突然苦笑道“果然是一代雄主。败于他之手,我认……我认便是了。”
    徐孚远黯然道“我怕是不能再来探视人中兄了,也送不了人中兄最后一程。”
    陈子龙惊道“怎么?陛下还能治你罪不成?”
    徐孚远苦笑着道“自然是避不过去的。好在陛下仁慈,容我辞官归乡,三日内就须离开京城。”
    陈子龙怒喝道“他……他这是想做什么?满朝重臣,他都要赶尽杀绝不成?他就不想想,没了你们,谁来替他治理天下?”
    “别说了,别说了。”徐孚远拍拍陈子龙的手背道,“这已经不是你我需要考虑的事了。”
    说完,肃容向陈子龙长揖倒地,“人中兄,孚远有负所托,望兄见谅……告辞!”
    陈子龙泪眼朦胧地望着徐孚远的背影远去,大呼道“闇公,我不怪你……保重!”
    喊完,陈子龙扶着栅栏颓然坐倒。
    他突然起身冲着牢门方向狂喊道“我陈子龙是叛臣!我陈子龙是大明逆臣!……。”
    然后嚎哭不止。l0n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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