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永安收回手,抬头看着丁湄,他不知多久没有理发了,额前的碎发已经超过了眉毛。
“湄湄,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他对着丁湄说话时,一如往常浅浅笑着,看似平静的双眸中,蕴含着无限的深情。
可今日,不知怎么,丁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陆靳轩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也实在太可怕了些。
在陷害了顾霆钧以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和自己说话,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如果找不出证据,证明顾霆钧是清白的,那可就是一条人命啊!
想到这,丁湄不寒而栗,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觉中多了一点质疑。
“湄湄和我一起进去就行了,斐警官你忙你的吧。”
吴瑞说完,就拉着丁湄进去了酒店。
即使不回头,丁湄也知道,身后的男人,一定还在看自己。
背对着阳光的斐永安,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白衬衫的领子高高竖起,原本就瘦削的身形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渐渐打在他的后背,温暖了一头乌发,却显得脸上的表情更加凉薄。
他掏出手机,随意点了几个键,嘴角却勾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湄湄,我一定会让你相信我的。”
酒店里面。
在袁云淡出事的那间包间,里面已经有专业人员在进行检查。
现在找不到凶手的情况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搜集证据。
丁湄和吴瑞找到站在一边陆靳轩。
“怎么样,有进展吗?”
穿着专业服装的人员进进出出,三人中没有一个擅长搜集证据,所以只能等着报告出来。
陆靳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翻了翻,摇头说到:“凶手做的很仔细,在现场找不出什么证据。但是据估计,应该是内部有人作梗。”
听到这话,丁湄沉默了一下,这种关乎两国外交的事情,上面绝对是一路绿灯。
不可能有人不长眼,在这个时候从中作梗。
警局内部能够替凶手隐瞒的,要么是在作大死,要么,就是凶手本人,在自救罢了。
而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斐永安。
这样想来,也怪不得陆靳轩和顾霆钧都把矛头指向他。
吴瑞还不知道他们对斐永安的怀疑,忍不住开口说到:“是谁这么坏,这不仅关系到顾霆钧的生命,还有两国的外交呢。就算有什么私仇,这样做也太自私了吧!”
她说的没错,袁云淡身份不同,在这里出了事故。
只能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出凶手,严惩凶手。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若是长时间查不出来凶手,顾霆钧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总不能为了他得罪一个国家吧?
丁湄捏了捏发酸的眉头,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倾斜。
发生这种事情,无论用什么方法,上面都会在规定时间内找出凶手,哪怕是背锅侠。
所以,幕后主谋的唯一的目的就是,陷害顾霆钧,制他于死地。
陆靳轩注意到丁湄的动作,意有所指的说到:“看结果有利于谁,那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陆副部长。”一个年轻的警员走了过来。
“查出什么了吗?”陆靳轩也着急为顾霆钧证明清白,语气有些着急。
“没有。”警员摇摇头,四处看了看,问到:“斐队长呢?这里有些事情要他来整理。”
三人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斐永安似乎一直没有跟过来。
陆靳轩沉思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先让那个年轻警员下去,然后压低声音说到:“我们去找斐永安。”
说完,他看着丁湄。
吴瑞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说到:“那就去啊!”
犹豫了一下,丁湄点头:“走。”
“瑞瑞,你留在这里。”陆靳轩知道吴瑞性格不够沉稳,若真是有什么情况,带上她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我又不会给你拖后腿,为什么不带着我去?”
“瑞瑞。”丁湄出声。
吴瑞踌躇半晌,只得无奈的答应:“好吧好吧,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
丁湄快步走出了酒店,她穿的是平底鞋,又刻意放轻了脚步,哪怕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也安静的像猫步一样。
酒店门口空空如也,大门只有一个,斐永安去哪儿了呢?
后面跟上来的陆靳轩站在原地,插着腰四处看了看,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这个关键时候,他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肯定是心里有鬼。”
丁湄回忆了一下附近的地理环境,酒店虽然没有后门,但是拐弯处有一片竹林,可以用来藏人。
“走,我们去那片竹林看看。”
说完,她就快步跑着过去,身后的陆靳轩见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也跟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她也加深了对斐永安的怀疑。
竹林半包围着酒店的后方,里面并没有专门开拓出来的小路,但是木桩样子的凳子,和青石板圆桌,号称原生态,用来增加格调。
两人踩着的都是绵软的泥土,这里都是竹子,所以也不必担心会踩到树枝,发出声音什么的。
青翠欲滴的竹林,不远处有一道白衣身影,背对着两人,正在打电话。
斐永安。
隔着约有五十步的距离,丁湄对旁边的陆靳轩无声说到。
陆靳轩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正好可以听到斐永安在和谁打电话,还不容易被他发现。
“你到底是谁?”斐永安声音隐含怒意,与他平时谦和温润的表现十分不符。
闻言,正在偷听的二人都有些惊讶。
斐永安居然不知道正在与他通话的人的身份,那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斐永安拿着手机,手指越握越紧,仿佛是想要透过手机,把对面通话的那个人给抓出来。
显然是正在给他打电话的人,说了一些他不愿意听的话。
手机没有开免提,两人虽然有心想要听到通话内容,却苦于无能无力。
只好安静再安静。
不知道手机对面说了什么,斐永安忽然暴怒起来,对着手机怒吼道:
“不可能!”
两人不知道通话内容,自然也猜不到斐永安为什么生气,只能静心听下去。
“你就是凶手吧。”斐永安似乎是不想被对面的人牵着鼻子走,语气陡然冷静下来,缜密的分析道:
“除了真正的凶手,没人会这么急着要找替罪羊,说什么为了两国关系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不过你找错了人,别说是丁湄,就算任何人我也不可能帮你去陷害的。”
又关自己什么事?
丁湄感到莫名其妙,恨不得冲出去问个清楚,但是苦于两人现在是偷听,也只能按兵不动。
而同样不得不忍耐的陆靳轩,看着斐永安变脸似的,从暴怒到冷静,心底却生出怪异的感觉。
一个人,情绪真的会变化这么快吗?
“没错,我的确很爱湄湄,但是,我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
听到这话,两人都感到有些尴尬,还好现在是偷听。
斐永安说完以后,又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
因为角度的问题,丁湄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犹豫要不要冲出去。
因为给斐永安打电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她扯了扯旁边陆靳轩的袖子,做了一个冲的动作。
先看看。
陆靳轩示意按兵不动,那个人既然敢给斐永安打电话,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很有可能是用的街头公共电话。
贸然冲出去不仅会错过更多消息,而且还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帮你的。如果你敢对湄湄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对着手机说完这句话,斐永安就挂断了。
藏起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他们还准备探听更多消息呢。
丁湄先反应过来,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竹林,两人走进酒店,想到刚才偷听到的一切,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人肯定是凶手,至少和凶手有关。”
陆靳轩率先打破沉默。
“那怎么办,一会儿把他的手机抢过来检查一遍,还是对他严刑拷问?”丁湄心里有些愧疚。
刚才斐永安说的很清楚,对面那个人应该是想要迅速找个替罪羊,无论这只羊是谁,顾霆钧也好,丁湄也行。只要能迅速让这场刺杀盖棺定论就可以。
斐永安守住了底线,而躲在一旁偷听的自己则显得小人之心。
听她语气不好,陆靳轩解释道:“这种关键时刻,他独自找个僻静地方打电话,难免惹人怀疑。”
“我不是怪你。”丁湄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如果能找出凶手,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也是可以的。”
“那就好。”
“我是怪我自己,他并没有改变,还是从前的斐警官,我的学长。但是我却变了,并且开始怀疑他。”
丁湄语气低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映出她的脸蛋。
还和从前一样,但是心里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