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不住黄邵再三相邀,云涯儿终是半推半就答应先随其返回县中再作商议。然万没想到才至街上,竟见街道两侧列满兵士,而那坐于正前车中之人乃为袁术。
不等这边上前行礼,袁术已步下车来亲自迎接,观其面上喜悦,全不似曾受惊吓,遂猜昨日残部所言确实乃真。随即又思黄邵既能来救,袁术知己复归也不足为奇,想必多半已识破残部诡计。只意外之是,此刻何曼倒显一脸困惑,左顾右盼欲语还休。
一打照面,袁术自又是那双臂大张口中直呼“贤弟”之态,旁人看之乃觉亲密,云涯儿自己却极为膈应,毕竟己与袁术交情还远未到此份上,更何况昨日辞别之时其也未显挽留之意。
寒暄两句,袁术倒毫不避讳,直言致歉,“听闻昨日贤弟前来拜访并欲献礼,但我不慎抱恙未有接见,今日想来颇为不妥,更觉遗憾,担忧以为往后再也不能与贤弟相见。此刻见归,实为感动。”然其面上却全此意。
观得如此,思其既有意搪塞,倒不如各退一步也好,反正此事无关痛痒,又非真将其当做挚友,顺其之意亦能少些麻烦。于是立也假意回道:“中郎将言重了,小人不过思念亲友,一时兴起欲往见之,说来乃为小人处事不周所致,而令中郎将费心了。”
随后你来我往又再套一番,袁术已显去意,凑至何曼跟前耳语。本此避嫌之举早已见惯,并不足在意,可那何曼偏偏边作点头边朝这边望来,令人想不在意也难。言罢袁术未再相邀,而悠闲坐回车中,仅将两侧兵士带离,就连黄邵何曼也未同行。此举再令云涯儿意外,本还思该再怎离去,这般倒已全无必要。
见其远去,而那残部仍被押于后方,不由又生犹豫,也不知其人稍后被审是否会将己供出。但观当前形势,即便能将其人救出也难离去,这般也只得当做袁术早已知情而故意留此余地,若是得寸进尺强救其人,只怕适得其反,倒不如伺机独自逃走,继而立与黄邵辞别。
于此黄邵自是疑惑,询问为何又生去意,一时之间竟难想出应对之辞。不知黄邵是否已看出端倪,忽然瞥去何曼一眼,再而凑至跟前细声说来,“方将欲去,我本不该多留,然有一人与方将熟识,不知愿见与否?”
听得此话,首先所想自为楚阙,不过又想楚阙行踪隐秘,绝不可能,遂又改猜莫非是那赵锦?思其与黄邵也算相识,这番有事相告而请黄邵来邀,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黄邵随后补充说来,“我自于江夏遇得廖方将后,一直甚为记挂,伤势一复立往去寻,可惜仍无功而返。但归来之时碰巧遇得此人倒于道旁,便顺路将其带回。医治之时,发现其伤与我相似,正好用那鄂县高人所教之法救之,如今已无大碍。”终是知晓其指何人。
然平心而论,自己其实并不愿与那人再见,然而思其身上还有两卷书简需作销毁,不见亦已不行,只得勉强请黄邵引见。
得此答复,黄邵立即谨慎将部众交托何曼,只带几名亲信而领云涯儿于街中绕之几圈,终寻至一院外。驻足望之,黄邵倒比己更为急切,一推院门便立喊“杜兄”,随即走至一屋前轻敲其门。几番下来,并未有人答应,终觉不对,而轻推之,结果发现其门虚掩,内里并无一人。云涯儿紧随其后步入屋中,只见除榻上正放两卷书简尤为明显之外,倒也并无异状。
仅此一眼望之,便已猜得那为何物,正愁如何索要之时,未想黄邵直接将书拿起,看也不看便塞己手中,“杜兄当时本不愿随我同来,但其犹豫再三,终肯告知还有一物需交由廖方将,想必自是此物。只是不知杜兄为何不亲手交之,反不告而别。”原其早已知晓状况。
至于黄邵疑惑,倒也不难解释,毕竟杜远也非等闲,想必自是察觉己今前来,多半也觉再见尴尬,而趁己入屋之前留下书卷遁去。只不解之是,其大可悄然离去,为何要将此书留下?而这黄邵亦懂察言观色,见云涯儿正愣神思索,全不多问,只匆匆告知邻屋可歇,即立告辞。
得了清净,倒可全心思索杜远本就脾性怪异、处事毫无章法,与其在此空揣其意,倒不如直接从这书中秘密着手。随后出屋检查四周,确认确实无人,才又慌忙返回将书卷摊开望之。其书所记之文依旧难以读懂自不消说,但至少确实有字,好奇之余,遂也取出包中那卷,将其三卷并排摊于案上比对。
观之一阵,除能发现三卷之纹可以连作一处之外,倒仍未发觉有何古怪,就连先前可观光亮也未显现,乍一看之,与寻常之卷并无二致。随后骤思上次乃因不慎令那卷落水才遇得如此,立觉莫非真如赵锦所言不可以寻常之法观之?然望四周,盆自有盆,可惜其中无水,只得赶忙又将书收好,端盆取水。
待到打起井中之水,正欲端回之时,无意又再望得水波当中那伸手之姿仍为楚阙。不由又再感叹,未想竟连匆忙之时也仍如此,若不细想倒还真有自己本为此貌之错觉。顿觉恐怕自己早已被那黄巾秘药弄得病入膏肓,比楚阙有过之而无不及。
伤感罢了,思来正事不可忘办,随即稍作冷静,将盆端其不再望之,直奔屋内。才一入屋,又再检查一番,便迫不及待将书简捧起放入盆中,然此番并无怪象发生,水亦仍清澈。待到水面平静,内里慢慢浮现倒影却乃己之容,不由大为震惊。
而后冷静思来,方才既已知晓楚阙之颜乃为幻觉,这番清醒复观己颜实也不足为奇。倒是有些庆幸,看来自己尚未完全迷失心智,还可全凭意志挣脱幻觉。只是不知还能维持多久,是否再过几月便真要当己为楚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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