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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摽有梅
    楚国郢都。荀君宅邸。
    荀君甚少把家里点的这样灯火通明。
    原箴与范季菩来了, 先让白伯把铜盂内的灯油点上, 又从库房里扒拉出来不少辛翳赏赐的蜡烛。白伯咋舌:“烛可金贵,荀君又喜欢,在世时都不舍得用!你们也就仗着他脾气好, 到这儿来折腾!”
    等院子里点的灯火通明了, 原箴和范季菩才在主屋坐下,望着满院子的灯火, 长舒一口气。
    白伯去温酒了,大君也要来, 自然要把大君放在荀君这里的清酒拿出来。从回廊上转身望去, 四周幛子打开的房间内,坐着一高一矮怪胎。
    白伯叹气:荀君走了之后, 这大楚的朝堂上, 真的要只剩下怪胎了。
    原箴身量巨高, 细瘦如麻杆, 却顶着方头大脸。进屋子都要半弯着腰,摔倒了那就是要出人命。给他做一身衣服, 顶旁人做上一身半了。就这样,原箴在外为官, 又不是大族出身,做衣服也拮据。又因为楚国湿热, 夏日不穿套腿的胫衣, 他总是露着一截多毛的小腿, 穿的活像是个下地的农夫, 惹人耻笑。
    范季菩则矮小无发,后脑与脖颈上布满了纹身。要是这纹身异常精美也就罢了,但吴越酷爱纹身,手艺水平却一般,他满身去不掉的简笔画花鸟鱼虫,全都是他爹闲来无事的练手。范季菩自称范蠡子孙,看起来却像是南蛮寨中长大的黑猴子,尖腮厚唇,一身黑红悍肉,甭管是不是在朝堂上,急眼了就要撕衣服跟人打起来。
    这俩人都是辛翳小时候的宫中玩伴。
    当时为辛翳搜罗各类奇异少年的邑叔凭怕是也没想到,他死了以后,那些被他当做送人玩物的少年们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白伯把酒端上来。荀君喜爱喝温酒,就让人改了一套觥,觥有两层,中间一层可以注入热水,里头再倒上酒,觥下头也可以放一火烛加热,让酒隔水加热。
    这会儿酒香四溢,二人才各自用青铜匕将酒盛入耳杯里。
    范季菩口音依然浓重,含混抱怨道:“我看白伯就是不舍得让我们多喝,才用这么小的耳杯来!”
    原箴:“谁能料到……咱们好不容易再回郢都,喝了荀师的好酒,却不见他了……”
    他刚说完,范季菩打岔:“呸!都说好了,就算来也不说这样的话!你是又忘了?”
    原箴只得住嘴。
    范季菩:“你要是在大王面前说,我非要弄你不可!”
    他们这些人都习惯性叫辛翳为大王。
    原箴脸上显露出几分后悔的神情:“我知道了。”
    他脾性温柔,人长得像是个高屏风,说话声音却细,他姿态又有些女子气的造作,以前在宫中没少被人嘲笑。只是到今日他仍然改不了,手拢了下方脸旁边的碎发:“不等大王?他来了可别生气。”
    正说着,生着气的人旋风似的到了。
    他一路快走,一路脱佩剑披风,也不管有没有人跟上来接,随手就扔地上,显然是在楚宫随意惯了。以前他来,荀南河在屋里坐着,听见他这样无礼,总要皱眉,他便不敢乱扔东西,进屋之前都要先跟荀南河行个礼。
    谁料到,混账小子,先生不在,装也懒得装了。白伯和几个婢子不得不跟在他后头一路捡。
    辛翳脸色极臭,冲进灯火通明的正堂,原箴以为他要气喝酒不等人的事,却看他一屁股坐下,抓起范季菩的耳杯仰头倒下去。
    “大君——”
    “嘶!烫烫烫!”
    辛翳烫的一把抛开耳杯,范季菩连忙去接:“大君啊!这可是玉的!您能不能别随手扔啊!”
    辛翳本来就气,坐下喝杯酒还被烫到嘴,他一边张嘴吸着气,一边还气得咬牙切齿,开口用那烫的不利索的舌头,暴怒道:“我要笼死申几微辣个老匹呼!”
    范季菩:“……还老匹呼,大君您这个年纪了就不要装可爱了……”
    原箴在桌子下连忙用长腿踹了范季菩一脚。
    原箴去院子里拿雪团了个捏紧的小雪球给他塞嘴里,辛翳嘬了半天,说话总算能恢复了些,他也冷静了几分。
    申氏女的事,他还是别跟原箴范季菩说的好。
    否则申氏女的相貌和荀师那样相似,二人一猜就知道是申氏从外找到这女子,送入宫中投其所好了。
    上次重皎都问他是否喜欢荀师,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搞得世人皆知似的。作为一起成长起来、一起跟荀师学习的伙伴,若是再让范季菩和原箴往那方面想……
    就好像他多年前就心怀不轨似的。
    范季菩盘腿而坐,拿个装橘的盘子放在腿间,吃的两腮鼓鼓:“你要他死他不就是死么?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原箴因为膝盖和腰不好,有些坐不下,他伸直了腿,身后靠了个漆木的三足凭几,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了,不论是处死官员还是驱逐家族的时候,都要必须有律例可证,还要由史官专门记录,对天下公开。这事儿也是荀师为令尹时定下的规矩。”
    列国处死官员,诛杀氏族时,往往只要按没有遭到其他有实力的氏族反对时,可以为所欲为。王的权力还是几乎无法被制衡的。
    楚国在历史上因多疑、介怀甚至只是小人谗言被诛杀和驱逐的能臣不计其数。
    荀师制定这条规矩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吸引人才,挽留楚国的官员。
    楚国与秦晋燕赵等国之间有一点不同,就是贵族等级分明,令尹、司马或司败等最高官职几乎毫无疑问都落在了楚王的姻亲氏族手里。
    就连楚国几大姓,若没有姻亲,都只能做六卿,中央能给五大夫七大夫这种爵位的贵族的职位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地方上又有军权和大权在握的县公,普通的士如果去地方上班混到老死也就是个小吏。
    因此,历来楚国的几大官职,是中低阶贵族想都不敢想的。
    群雄争霸,也有无数人在各个国家之间游历,只为了谋求出人头地。齐国、宋国坐拥稷下学宫与曲阜两大知识中心,能人才子遍布天下,可就从来没听说过齐宋有人能在楚国做大官的;但另一方面,却看到楚人流落在外,可能做了魏国的相邦、赵国的大夫,甚至成为推动改革的关键人物。
    后来,在邑叔凭死后,楚国震荡,辛翳主持变法,楚国旧日大姓族陨落大半。
    官职也空出来了不少,辛翳不但想重用低阶贵族,也想引来他国的能人。但低阶贵族毕竟经验眼界还不够,辛翳自己的宫中伙伴又尚且年幼,官位在一时间出现了真空。
    辛翳任用了齐国出身的荀南河为令尹,虽然已经让他国士子议论纷纷心向往之,但还不至于立刻驱车来楚国谋求活路。
    荀南河上位后,又提出了一系列的政策,其中就包括了这条“若杀官、士或驱逐整族,必因其触犯律法,且要有理可据”。这就像是给列国眼中龙潭虎穴的楚国名利场,加了一层防护网。
    虽然这并不是引入人才最重要的律例,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现在楚国依然缺人,如果贸然屠杀申氏却拿不出理由来,怕是会惹得列国议论。
    辛翳大字型躺在地上,手懒懒的拿着耳杯往嘴里倒酒,摸一摸嘴道:“谁说我要现在就杀他。申子微很有野心,也很有本事,死之前不发挥一点作用可惜了。”
    原箴抱着膝盖,把自己折叠起来,歪头问道:“大君打算怎么做?”
    辛翳斜倚着身子,直接用耳杯伸进觥中乘酒喝,眼梢一抬,笑道:“范季菩,你没少穿着竹萹草叶在南方走动带兵。你告诉我,大楚最棘手,百姓最无法无天的地方是哪里?”
    范季菩一抹嘴:“那还用说么,必定是虎方啊!”
    虎方居住着曾经吴国的蛮族,还接纳了一些宋国百姓,还有些楚地戎狄部落被楚国的军队杀的无处可去,躲到虎方。
    虎方不是一座城,面积几乎赶得上一县,人口混杂,强盗匪徒遍地都是,城村之中混乱不堪,那里一直没有县公,也没有常备军,所以更无法无天不听管教。
    多年前辛翳也曾派军到此地,没想到第二天军营就被烧了,他想派大军前往,但却被荀南河制止了:那里到处都是山沟、语言又不通,想要制服那里,必须要有常驻的军队和铁血的手段。境内还有别的危机,我们暂时花不起这个精力,不如加强周围几个县的军备,让虎方刁民不敢出来造次。
    这虎方简直就是楚国境内的一个强盗窝子。
    辛翳:“我打算派申子微去虎方,而且让他全家都搬过去。我也会给他兵力。”
    原箴那张刀刻的方脸,表情却又轻又温和,他蹙眉:“把他送到那里,那岂不是驱逐他申家?甚至说还不如驱逐,就是去送死。他会答应?最后大君不还是要背上骂名?”
    范季菩猛地咽下橘子:“竹竿子,这就是你不了解申子微了!我却觉得这就是养虎为患。申子微也不是一般人,他手腕极其残忍,之前荀师与他发生矛盾,不也就是因为去让他处理凤凰寨骚乱一事的时候,他剥了三百人的皮,做了数十面人皮大旗插在凤凰寨外山头。说是处理骚乱,凤凰寨都快让他给夷平了,就是朝歌活祭都没有他那种场面!这人就是穿着帛衣的虎狼,嗜血又残忍,懂得震慑别人,他说不定真的能治了虎方!”
    辛翳抱着觥,打了个酒嗝,指了一下范季菩:“你说对了。他十有**是真的能镇压虎方。他知道我让他去虎方,是因为想让他死,以申子微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反击。反击的最好办法,就是治理虎方。想要治理虎方,他以前剥人皮煮人骨的手段怕是又要用上了。虎方的人横,但申子微也是豺狼。”
    范季菩:“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虎方民风彪悍,被他收编入军的话,战力一定强大。再加上他又可以联络越国,可能会想要自立为军。他在郢都再怎么混,也不可能有军队,但是到了地方上,他就可能有军队了!各地虽然已经没有了能掌握军权的县公,但肯定还有很多人野心不死,说不定就与他同谋了。所以这才是养虎为患啊!”
    辛翳笑:“养虎以平山林,杀虎,这山头不就是我的了么?养到什么时候杀最好,是个技术活。谁不知道他啖人血肉的手段,虎方不知道多少人会恨他入骨,也可派人挑拨一些骚动,让他着急之下使出一些更过分的镇压手段。恨到入骨反抗不能,就会麻木。就在这最恨的顶峰刚过,有些麻木却还不会完全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下手是最合适的。”
    原箴看他端着耳杯,拿匕给他舀了些酒。他已经明白了,轻声道:“而后大君只要派人过去,杀死申子微,将他申家所有人的头颅挂在虎方,申氏得罪了当地所有人,虎方百姓必定会对大君感恩戴德。到时候我们只需继续曾经的严苛统治,但稍做些面上的好处,就能让大王声名无损的收下虎方。”
    想铁血镇压这样混乱野蛮的地区,还不想损害自己的声名,就需要有个背黑锅的代理人来替他做这一切。
    申氏再合适不过。
    辛翳小醉,端着耳杯笑道:“到时候,再将虎方的百姓中一部分给好处迁出去,避免虎方旧民生活在同一地区,派民兵大军驻守虎方,这地方就百年无忧了。虎方,呵,越国不就仗着楚国治不了虎方这地方,所以才躲在那头苟活几年。”
    他说着,猛地一抬耳杯,神情露出几分微醺的豪气:“等虎方收下,就是越国灭国的日子!到时候就是八个齐国,都别想阻止这件事!”
    虎方一直要收,但在辛翳的计划中,就一定要有个残暴且谨慎的人去才行,而且这个人治理了虎方之后只有死路一条。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想到这会儿却发现,人选就在眼前。
    原箴却是听说了申氏女入宫的事情。
    毕竟这是辛翳第一次……对女人表现出了兴趣,民间自然也都没少议论起来。
    他问道:“那申氏女如何?她应该已经入宫了吧。”
    却看着辛翳脸色难看了,他低头喝酒,半天憋出一句:“我又没见,谁知道怎么样。让她进宫,不也是因为荀师的话么?”
    范季菩伸手过来拿酒匕:“你倒是听话。也只可惜我们连大殓都没赶上,还有几人,也不是都像我们这样能回来的。今年楚国这场大雪下的蹊跷,怕也是因为荀师走了才有的雪吧。”
    范季菩人长得矮小彪悍,酒量却一般般,喝的已经迷糊。刚刚跟原箴强调半天别提这事儿,自己倒是嘴漏说出来了。
    原箴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接收到。
    原箴只得回过头去看辛翳。辛翳也一脸如常,只是辛翳注意到他的眼神,皱了皱眉:“别提他一句都要来看我,我又不会因为这儿跳湖自杀去!”
    他心底再难受,也不愿意人人都用这样的神色看他。
    范季菩干脆就躺在地板上,举着耳杯,到处乱晃的举杯:“荀师就这么走了,当真是……放心你,放心我们。”
    辛翳:“他岂止放心。”他都没有心在我身上。
    范季菩又道:“商牟啥时候回来啊,老子想找他喝酒打猎去。等天暖了,咱们一道去云梦泽啊。”
    辛翳:“商牟在上阳呢。不想看见他那张脸,烦得慌。”
    范季菩:“是是是,您两位都是一点就着的脾气,您说您是跟我们这群乡野小子混,会点儿骂人的招式也就算了。人家可是商君教大的,打小儿就之乎者也,怎么到现在,满嘴爹娘和耻秽,动不动就要跟人家长辈发生点事儿。”
    辛翳想起商牟也有点乐:“他是学了世家皮的混账玩意儿,放他在军中挺好的。商君对我有恩,咱们朝中的大姓,不就剩个他了么,他愿意在军中野,我就放他在上阳。他最好能把旧虞都给我野下来。”
    原箴倒是对商牟的印象没那么差,他想替他说句话,又放弃了。
    辛翳也躺下了,随手拿了个垫子放在头下,仰头看着屋顶:“话说回来,我小时候真的那么气人么?”
    小火炉在三人身边暗暗的烧着,灯火外的院落里,雪花飘扬,无声落下。
    原箴也斜躺下,半晌道:“大君是要听真话么?”
    辛翳:“当然!”
    范季菩:“说实话。荀师没打死您,真的是能做大事的肚量了。”
    八年前的事情,还在三个人的记忆力鲜活。
    那年夏天,在荀南河被邑叔凭扔进楚宫的七天内,她都没见到过辛翳。辛翳让一群熊孩子们缠着她,自己却偷得闲跑走了。
    她那时候已经成了楚宫教务处的主任,其他几个六艺的先生按时上班打卡,反正也逮不着正主,正享用着楚宫的冰鉴甜点和优质服务,托腮凑在一起玩双陆。
    几位先生也有年轻的,也有一把胡子的,倒是哪一个都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还劝她:“荀君,着急也没用的啊,我来了楚宫半年了,就见了楚王一次,他还往我衣摆上扔了快烂了的瓜。说我穿的黄色太丑,伤着他眼睛了。”
    双陆桌边的骑射先生,空有一身健硕肌肉,此刻却只能用来摇骰,他拿走几枚竹筹,哼笑:“那你还算好的,你也知道他那毛病,不许别人比他高——他那一点点个子,到了马场,我一见他就还要蹲着,等他上了马,我才能起身。好几次,我一起身他保准带着马一甩屁股,我好几次不是被马后蹄蹬着,就是一脑袋顶在马屁股上了。”
    荀南河:……这不就是以前在学校办公室的午休日常吐槽么。
    只是那时候吐槽的熊孩子,班主任还能治一治,真不行找家长。
    这回的孩子,大楚上下没人比他更大,告状都没地儿去。
    到了下班的点儿,其他几位代课老师收拾收拾棋盘回家了,她这个师保却要常年住在办公室隔壁的宫室内。荀南河翻着自己的备课笔记和教学计划,自己都有几分心生绝望。
    荀南河觉得自己老等着不是事儿,她要主动出击。
    她深夜起来,直奔主宫,让宫人带她深夜突击辛翳的居室,但宫里虽然有些邑叔凭的眼线,也有更多是被辛翳淫威吓怕的小奴,早就通知他,他竟然直接翻墙跑了。辛翳从小在这片宫城中长大,对每个回廊,每片屋檐都熟的不能再熟,她想要逮到他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荀南河想想自己竟然能逼得这小霸王半夜裹着被子爬房顶,倒也是本事了……
    这孩子是预见到她可能会亲切的坐在他床头念文章,逼他起来练字?
    其实荀南河也是见过辛翳几次的,只是见到的都不是正脸。
    她天天也没事儿干,甩脱了辛翳手底下的那群童子军,她就在宫里四处游荡,像个揣着剪子要剪男生刘海的教导主任,四处寻找辛翳的身影。
    毕竟做不好事情,邑叔凭有一千种办法弄死她再换别人来。
    好几次她远远就看见辛翳在院子里光着脚击鼓跳舞,或者是在莲池边上钓鱼,她还没走近,这孩子就跟后脑勺长眼似的,攀树爬檐,飞速逃窜。
    以前在教学楼后头吸烟的孩子们,见了她也是窜的跟野猫似的。
    荀南河真恨不得从宫外寻个新奇玩意来放到院子中,四周设上天罗地网,等他满心好奇过去扒拉,她就立刻启动机关网住这小子!
    当然这个计划实施难度太大,荀南河就只能磨。
    反正她不会双陆,楚宫教学办公室的老师们也不爱带她玩,她都快把教学大纲倒背如流了,自然有大把的时间跟赶海似的逮孩子。
    荀南河在短短一个月内学会了上房爬树和跑酷,辛翳没体会过过在后门偷窥的班主任,却体会了一把无孔不入的教导主任。
    他又不知道荀南河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这份工作的,也似乎被她的韧性折磨的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这回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邑叔凭请个还没弱冠的先生来了。
    至少年轻体力好,能跟他耗啊……
    不过辛翳也有办法来折腾她。
    在追击之下,辛翳开始了反击,荀南河平静的宫内生活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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