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左营港往南不到百里,大海中有个小岛。南北八里长,东西三里宽,形状和台湾岛一样的橄榄型。这岛是个珊瑚岛,没什么土地但是周边渔场特别丰富。岛上原有个沙马基番社,人数不多但异常凶悍,不管汉人还是荷兰人,只要遇到都要主动攻击,结果一来二去把当时台湾的霸主荷兰人惹毛了,1634年荷兰驻台湾长官普杜曼亲自带了一百多荷兰兵,两百土兵登岛,打死三百多,俘获七百多口全部卖为奴隶。土番彻底灭绝后,汉人陆续登岛,因为岛上土壤不肥,想生存基本靠打鱼,所以很多人家来了,慢慢又去了台湾岛,这岛子上人口一直多不起来。
“许大人,前面已经看到小琉球岛,咱们要不要上岛?”桅杆顶上的瞭望哨在大声喊。现在许三多是鸟船的舰长兼舰队提督,这厮现在拿着自动步枪上的瞄准镜当望远镜,站在船头四处张望,说不出的威风霸道“靠上去,打旗号给后面,让他们跟随我船。”
岛上只有个简易的木头码头,鸟船靠上去的时候,发现吃水不够(小鸟船和大赶缯船其实吨位非常接近,但鸟船是纯战船,所以带炮大,吃水深),一不小心就拖了船底,还好刮擦不是很重没有漏水,要不这次远航就只有半天就要结束。最后把六条艍船停在码头上,其他船只都依次停在艍船外侧,每两船之间都搭了木板。
王浩让方毅之组织各个民队下船“克己兄(方毅之字),昨天离港匆忙,今日先驻扎这里,你安排民户扎营做饭,记得要给船队准备六到八天的干粮,后面可不是每天都能登岛。”说完又安排林大成带人去岛上查看情况。带岛上居民回来问话。一共就八里长的岛。没多久就搞清楚,岛上有两个村子,一个村子三十几户都姓陈,二十几年前举族从漳浦(福建漳州)迁移来此,另外一个村子虽然不是一个姓,但都是陆续从南澳岛(广东潮州)一个村子搬过来的,也只有四十几户的规模。虽说这小岛上就这点人,可是这两个村子既不是一个省来的,也不说一种话,居然能过得老死不相往来,既不打交道也不通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真是让人无法置信。
十几个各家的族长家长什么的跪成一排,王浩和许三多站在前面“你等回去挨家通告,明天所有人跟着大军一起开拔,谁要是不从,绑了扔海里喂鱼。”“大人啊,我等……”王浩挥挥手,让军士把这些人拖下去。这岛离左营都不到百里,离打狗(今高雄,明郑时期汉人在台湾岛最南的定居点)不过五十几里,这里的人一定要全部带走,不然船队去了哪里,很容易被有心人推算出来,王浩绝不敢冒这个险。“三多,现在无事,咱们去沙滩上散个步如何?”
当初王浩和许三多提计划的时候,是设想的左营夺船,然后带着人船直航纳土纳(注一),纳土纳这地方从明初就有汉人居住,而且天高皇帝远,也一直没有人明确占领,属于半独立状态。以纳土纳为中转,再转去暹罗,暹罗在东南亚国家中,算国势比较强的,而且汉人在暹罗的势力也比较大,大到什么程度,郑信在乾隆年间趁乱当了国王,虽然没能完全镇压住当地民族,十几年后就被当地豪强翻身谋杀,可也证明是个机会点不是。当时觉得这路线就算不是最优方案,也是目前能想得出的最可行计划。
看看许三多笑眯眯的脸,王浩觉得真让人嫉妒啊,前几天还愁的想自杀,这还没三天呢,小许又变成元气少年了。“三多,我觉得前面说的那个计划有问题,我想改改。”
许三多脸色明显变了变“你这会儿说这个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第一我们船不行,从这到纳土纳怎么也得四五千里。这六条艍船走不到吕宋就得散架,剩下的船你觉得能到的了几条,万一再被风吹散,咱们自己不定到哪给人当奴隶去了;第二就算到了纳土纳,咱们手里没兵没炮没钱,人家凭什么听咱们控制,纳土纳是离哪儿都不远,可离哪儿也都不近,咱们到时候靠啥完成原始积累?第三我仔细想想郑信的例子,他抓住无数个机会才当了国王,可是一次选择没做对,就让人弄死。还是因着暹罗那地方华人太少,拿万把汉人控制几百万泰人,就跟满清拿几十万满族控制亿万汉人一个道理,步步不能错,错一步就是个死。”
“那人家大清不是成了吗,我记得大清国可是活到了1911年呢。”许三多虽然不喜欢历史,可到底还是上过历史课的。“它是运气好,而且人家肯杀,杀了一亿多汉人把汉人杀怕了啊,再说它控制的是中国,咱们现在说的是泰国。”王浩拿了根树枝在沙滩上刷刷画了个东亚和东南亚简图“满清是1644年入关的,到今年是1683年,它用了快四十年才控制住整个中国,这期间国内不提,国外就受到一个欧洲国家俄罗斯影响,莫斯科到雅克萨接近两万里,最多来几百哥萨克,大清对付着还很费劲,你再看看暹罗。王浩继续拿树枝点着:“西边紧挨着缅甸,缅甸差不多每隔十年就对泰国来一次国战,郑信就是抓住一个这样机会当上国王的,再西面是孟加拉,孟加拉再过些年就要被英国控制住,又过三四十年英国就会控制整个印度,英国在印度会武装二十万印度土兵,二十万拿着英国装备的士兵在这个年代的亚洲是什么概念;再看泰国南面,现在全部是荷兰殖民地和无数天方教国家,搞圣战的这帮人,就问你怕不怕。”
“说去暹罗的也是你,现在说不去的也是你!那你现在觉得该去哪?”估计现在许三多最期望手里有本牛津历史大辞典,没办法,这年头不懂历史的说不过懂历史的啊。
“现在我想回台湾。三多别打,听我说完。”王浩拿起树枝又在沙滩上草草画了一个台湾的图“这有个小平原你是知道的吧,这地方从现在起50年内都没有汉人进去,这地方,他又往上指了指,这地儿有个金矿你肯定知道,这地方据说一年最多能开出十二万两金子,而且一直开采了快一百年。”这地方许三多还真知道“这不是金瓜石吗,我小学春游去过的。”“对的,这个金矿就是咱们启动资金,而这里,”他又用树枝指了指福建“满清明年就要开海禁,从大陆我们能取得源源不断的人力,有资金有人力,我们的事业难道还不能起步吗?”
“你是不是想圈个地方过几年皇帝瘾啊,说实话,在我眼里觉得当皇帝这事有点好笑。”估计凡是21世纪的,可能都不太把皇帝当那么回事吧,反正许三多是这么觉得。
王浩骚骚头“我要说是为了解放全人类,你信吗?”
“阿六仔啊阿六仔,你要不先解放下我,你看我穿越好几天了还没个女朋友。”许三多这句倒像是说的心里话。“三多,相信我,我要的第一步,是要你和我,小美和浩天能安全的活在这个1683年的世界上。”这时候的王浩,脸上无比郑重。
“那第二步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给我五年试试好不好,实在不行,五年咱们积聚的实力也够了,怎么也得多带点人,多带点钱跑路,对不对?”
许三多点点头“那下次再往哪儿跑,得听我的了,这样可以吗?”
王浩也赶紧点头“恩,三多你说的对,那你想往哪里跑?”
“东京不行咱们可以去美国,这会美国应该还没海关,跑过去不算偷渡。”
王浩表示绝对赞同“恩,那边现在生番多,要去咱们多带点枪。”
康熙22年(1683年)六月二十八日,王浩下令大搜小琉球岛,共带走村民三百二十五人,牛七头,大米番薯百四十石,渔船四只。申时(下午四点)船队起锚出发。
船队绕过台湾岛最南部海岬(今鹅銮鼻灯塔)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条双帆艍船被浪打的偏离航线,撞到一块出水只有两三尺的礁石,陈旧的船体本就不堪重负,瞬间蹦碎成无数段,有二十几个水手和一百多老幼落水。因为周围有大片礁石群,大船无法驶入,四条渔船和那条八浆船奉命冒死冲进礁石间,经过半个时辰搭救,一共捞上来五十个水手民人,但是船上的物资只能牺牲掉,事后统计,损失了三十石大米,百石的番薯和两头牛,其他散乱物资无法计数。
因为海面风高浪急,救援过程中还损失了一条渔船,整个船队士气极度衰落,王浩只好命令沿着台湾东海岸线行驶,寻找良港登陆修整。一日半以后,瞭望哨发现了海岸上有一条大溪入海口(今台东县卑南溪口),于是船队顺序开入河口登陆。这时代因为航海技术落后,过台湾的船只会选择走西侧的海峡通过,东侧因为临太平洋,风高浪急,除了失事船只,王浩的这个船队可能是第一个在卑南溪登岸的文明社会开来的船队,此地是台湾东部,另一世称为纵谷平原的最南端,由卑南溪、鹿野溪、鹿寮溪三条溪流千万年冲刷形成的富饶河谷三角洲(现代测量平原面积为80平方公里),因为土地肥沃,河流众多,三角洲上聚集着排湾族、阿美族大小数十个番社,更远处的丘陵、山地上还分布着卑南族、布浓族、鲁凯族的众多社。这些番社还处在原始社会,没有铁器,没有文字,刀耕火种,生产力和文明都极度低下。
船队登陆后,为了取得当地土人支持,王浩让人给海口周边的十几个番社,每个番社送去了一对牛(主要是船队超载的太厉害,双帆艍船船舷离水面不到两尺)、十件冷兵器、两杆破旧火铳、五石盐作为礼物。没想到这举动引起了巨大反响,第二天开始,营地前面就聚集着两三百各社土人,拿着各种特产前来交易,而且营地前的人群每天都在增加,三天后,各种头上插着羽毛、腰里别着人头、手里拿着石头木棒的高山番民也不断出现了……
“王浩叔叔,王浩叔叔。”刘浩天小脸通红,举着双手在营地里猛跑。正在和林文豪、马宝等人商量修船进度的王浩走出营帐“小天,怎么了?”
“快去看,快去看,许叔叔正在拿鹿铳换金砂,一杆枪换等重的金砂!”
船队带来的铁质枪头,腰刀,猎弓尤其是各种火铳,对还在用石头打仗的原始土番有巨大的吸引力。众多的杂牌兵器、火铳成了最热门的交换品。“欧洲人拿玻璃球换象牙,我算是信了。”王浩嘟囔了一句。
“大人你说什么?”声音太低马宝没有听清楚。“没事,大可,再抽调一百丁壮,都要配上刀枪,加强营地巡视,任何番人不得进入营地。”“是,大人。”
“马疯子,修船要快,我把所有木匠铁匠都配给你,丁壮不够你找方大人要,木头不够你找林大人去和番人去换,我要你三日内务必完成。”“是,大人。”
“朱兄弟,你那队人,什么都不要做,继续操练火铳。”“大人放心。”
“达仁(林文豪),民人怎么换你不用管,公库后面只换金砂、鹿皮、鹿肉和女人。”“属下明白。”
“克己兄(方毅之),麻烦你邀请附近番社头领,准备物资,今晚准备个篝火大会,要热闹一些。”
“是,大人,请问什么叫篝火大会?”
“哦,这个我来和你说…”
整整修整了八天,士气高昂的船队起锚了,与岸上成千上百的各族土番依依惜别后,船队放洋出海,船上多了五千多两金砂、一千八百张鹿皮、一百二十石腌鹿肉和四十几个年轻番女。后面还多了个小尾巴,有六十几个排湾族男丁划着八条独木舟决定追随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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