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时候,许三多随着最后一批军舰赶回来,这次抢人计划出了些岔子,收尾用了很久。“你那个主意太馊了。”一见面许三多就开始抱怨。这次行动有两个目标,抢人口是第一位,另外还要把奄美那些小岛蔗田都废掉,今年台南估计多种了三四亩甘蔗,台北有全部收购的义务,糖岛那里今年也有大片蔗田要开始收割,总不能亏钱吧。所以给许三多的计划是除了奄美大岛其他岛子人口蔗田统统扫光。
到了群岛才发现,什么喜界、冲与良部这些岛子开发度都极低,去了大把的船如果只搬回四五千人口那肯定要赔路费。群岛第二大的德之岛前年已经拆迁过,这次许三多不死心,又上岛搜了一遍,结果只多出两三百人。赔钱不是镇守府传统,许三多只好命令船队靠上加计吕麻岛。这时代海图不准,许三多的图上,这个岛子就是一条长长的棍子,紧挨在奄美大岛南边不远海上,登了岛才发现,这岛子确实是长长的足有三十几里,可是它不规则啊,到处是一个个突出去的小半岛。战兵只去了六七百人,在这个满是荒野、树木和半岛的地方搞拆迁费了老劲,小许只好在船队里又动员了三四百人登陆帮忙。也说不清楚是岛上有人泅渡跑到奄美,还是烧甘蔗田烧出来的烟柱坏的事,反正奄美岛上萨摩驻军发现了。
奄美大岛是萨摩藩的糖库,他们在那儿驻扎了三百多武士。驻岛的藩兵马上召集土人,打算杀过来打海匪。偷袭改成了强攻,台湾人只能应战,岛上抓人的战兵已经全撒开了,就是想撤退都来不及。结果就在两个岛之间的海峡里,十几条军舰横成一排在那儿打舢板。
“萨摩没什么大船,我问过俘虏,这次遇到那几条五六百石的安宅船在他们藩里就算大的。”水兵在海峡里打沉了三条安宅和五六十条渔船、舢板和竹排,整个海面都被染成红色。
萨摩人的狂野给许三多留下深刻印象“当时海峡里漂着近千人,救人的时候那些藩兵都没法救,他们一捞上来就要杀人,没刀也要扑上来咬,后来水兵不肯再救倭人,好多人趴在船舷上,看到留着倭人发式的就开枪打死。”
仗打的这么乱,许三多觉得保密已经不可能,第四天等到战兵都回收到船上,他干脆靠上奄美岛往里又烧杀了十几里,还抢了三四千人。这次估计要露馅了,战兵出门是带着演出服的,可是海面上有大量军舰还有商社组织的商船,那些个水手可没想着换服装这事。场面这么混乱谁也不能知道倭人跑了多少,看破底细没有。回来的路上,小许留了个心眼,把义勇营那个哨留在首里,万一倭人报复可别把琉球那个商馆端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偷摸干这么多次早晚有露馅时候。王浩安慰小许没什么关系,台湾人口马上要超四十万,实力也不比萨摩弱,就算被发现了还怕了他不成,再说萨摩那些破安宅船真想爬到台北都是个难事。打一仗没准还有好处,王浩忽然想到个用途“杀了两三百倭人,首级带回来没有?可以拿到福州报个功。”
台湾打仗从没拿首级记过功,许三多嘴巴张的老大“你没说啊,那东西有用吗?”怎么会没用,今年连浙江沿海都没骚扰,王浩特别怕大皇帝淡忘了倭国的仇“没事,总有抓回来受伤的吧,到时候砍几个送到福州报功。”
水兵回来要修整一段,他们今年还有大活就是要去勃泥。许三多也有事情,他要去新台现场看看,那个定名龙岗山的大水坝已经动工,这是今年第一大工程,不现场盯着他有点不放心。另外新台这次拓地,镇守府控制的海岸线已经进入海峡内侧,他要去确定新台沿海的港口定在哪儿。王浩也有事情忙,今年开春以后,桃源靠山的村庄连着遭到五六次袭击,前几次规模都还不大,一般就是几个、十几个土人进村子抢几户人家就跑,前几天报过来一次大的,百十个土人冲进一个村子,连着血洗了十几户,后来还是临近一个村子听着枪声过来帮忙,两个村子的民兵一起打才把土人镇压掉。治安这么严峻,镇守府有些不放心。
其实距离很近,动员司副司长于国实、工商司的侯胖子还有几个民政官陪他跑一趟现场,大家都骑着马来回也就几天的事情。一群人从镇守府出发,一路上交通真是好的不像样,台北这地方现在是道路先行,两年里三横三纵的大路已经彻底修通,各条大路之间划出的小格子反而还没填满。整个台北区域,建设司有特殊规定一律不准建平房,最少也要二层小楼,所以一些贫困的人家暂时还要借助同队或者同村的房子。农田开发相对快些,一路上能看到沿线到处都是一块块整齐的稻田,稻苗已经一尺多高,淡水河的各条支流水量充足,浇灌着盆地里已经开发的十几万亩稻田。这个季节正是春末,台北这地方温度适宜阳光充裕,一队小小的骑兵沐浴着阳光缓步向东前进。
这条东西大路大名叫‘经三大道’,一水的水泥路面足足三丈二尺(105米)。两旁各有七八尺宽碎石路,这是建设司留的富裕,万一将来需要大扩建的话就不用再拆房毁地,这也是许三多不断给属下灌输持续发展的结果。马队向东行不到四十里,就是往东去基隆和往南奔桃源的丁字路口,当年许三多和王浩站在山坡上遥望台北的地方。王浩特意策马上了山坡,看到当年高速路建设大营那边已经是个繁荣的村落,房屋建的横平竖直超级整齐。
有个建设司道路处的处长随行,当年建高速路的时候他还是筑路队长,这位陈主事驱马赶到身旁“大人,当年穿山大道建好以后,这个营盘就转给民政了,现在叫做北大营乡。这是台北最东面的乡,再往东就进基隆界。”
王浩点头“走吧,咱们看看到底好不好走。”这条高速大道正名叫做台桃大道,老百姓都叫它‘许公路’,路两边的山区并没有开发,只在走到一半的地方,有一个周围两里宽的小山坳那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地名叫做坪林村。走到这里算进了桃源县界,这村子不大,因为守在交通要道上,村子里有武装民兵。于国实在汇报情况“这村子有56个日常带枪的民兵,县兵役科有两个老兵就驻守这村子带队。这样的小队咱们现在叫民兵基干队,桃源有八个这样的队。”
这里还驻守一小队警察,他们的工作是查验货物和收过路费,民兵的作用是镇守和抓捕基隆逃奴。这样的基干队日常每月集训十天八天有点补贴,一年集训一个月,这个月领正经士兵饷,有效的降低野战部队驻防压力,而且执行些低强度军事任务也足够用。王浩觉得这法子挺有效“最近新台那边也清理番社,民兵要注意西边有没有番社翻山过来。”
再穿三十几里下到平原上,这里是桃源最北的北城乡,县令于子明带了十几个人站在路边迎接。“大人,这是最北面的乡,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于子明今天穿着藏蓝色中山装,这是民事官现在的日常制服。三十几匹马进村动静相当大,这里建设的早,基础设施已经很完备,去年夏天小学校也开起来,现在周围好几个村的孩子都聚过来读书。
几个人陪着王浩进去转了一圈,正好遇到校长。王浩问道“附近多少孩子在这里读书?”这个校长认出了王浩和于子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先往下跪了跪然后又赶紧作揖“回王大人话,咱们现在开了一二两个年级,各有四个班,还有一个高年级混合班。拢共三百一十三个孩子。”一直到今年,孩子读书还是免费的,如果是男孩不读书家长还要罚钱,所以乡长汇报说,乡里男孩子读书至少九成五,女孩子也有近四成。“大人放心,县里宣教科管得最紧,乡里每一个男孩没上学或者退学,都要村长和我两层家访,两级具保,那几家没上学的,我都挨家看过原因。”
这个钱是最不能省的,王浩和乡长道了一声辛苦,大家沿着街继续走。这乡里宣传搞得不错,路边墙上不断看到白灰刷的标语‘要想富,多生孩子多种树’,或者‘樟树柚树不能砍,一棵矿上干三年’。县里宣教科长也在旁边陪着,他看王浩一直在那看标语,赶紧凑过来解释“这是我们科里一个科员想的主意,村里认识字的多,咱们这么写了宣传效果还不错。”
除了宣传标语,那位小书生还很有才艺,编了一些小段子,把这些政策之类的做成节目挨个乡表演,据说也很受百姓欢迎。哪里都有人才啊,王浩交代到县里请这位谢科员过来见一见。
出了北城乡,大伙直奔最近的受灾村叫下溪村。这村子二月底的时候被十几个土番袭击,他们夜里冲进了村子边上一户国人家里,软弱的男主人没敢抵抗,这群土人在他家吃喝劫掠,最后还奸淫了他的妻女。土人冲进第二户的时候,被这户男主人开枪打死一个,于是整个村子都被惊醒,受惊的土人马上逃出院子,被村子里的男丁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乡里的警务股长给大家介绍当时的情况“当时村里集合了七十几个壮丁追捕,后来把土人就堵在这个死胡同里。”就在村子中间的村部门口,严格说可以翻过去的,只不过墙比较高。有个年初从基隆营刚退伍的上士是这个村的人,他集合了村子里壮丁拿三十多只火枪封锁了街口,壮丁们组成两个排轮流对着巷子里面射击,停火进去搜查的时候找到十四具尸体。这个在乡里当警士的汉子也被带到现场,这是个老兵,他马上认出王浩,走过来立正敬了军礼。
这年代的土人其实很好打,像这伙人就只有木矛和一些拿农具改的短刀。王浩看着这个老兵“主动退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打土人难不难?”这个叫崔强的老兵很有些悲催,像他这样23年(1684)入伍的,到今年至少都是少尉了,可惜这位一直待在基隆营,这个营头阴错阳差一直没打过什么仗,这次他是因为没有儿女被退下来。崔警士说了下自己情况,然后回答大人问话“这样的土人只要不慌,一个打十个也打死了。”
真是这话,汉族往边疆迁徙的时候,老说当地人多凶多厉害,也没见那些夷人移民到美洲被印第安人欺负。王浩侧身询问县里警务科长“闹土人这种情况,民法有什么处理条款吗,你们怎么做的善后?”律法上怎么可能有土番的条款,台湾大体沿用的大明律,那可是两百多年前定的法律。李科长马上回答“王大人,律法没有规定,县里和乡里都来人做了安抚,给两户受害人送了粮布还有抚恤,那户抵抗的户主被刺了一刀,也是县里来人给看的病。”
如此啊,王浩把于子明叫到身前“这个我来判,以后类似的全照着我的判例来定。第一家受害者,户主发基隆十年为奴,罪名就叫不抵抗罪,妻女都发到新台许配人家吧。第二家户主按照士兵战场受伤抚恤,如果有抵抗被杀的按照士兵阵亡的例子抚恤。”
周围所有人嘴巴都咧的大大的,王浩声音又高了些“都好好想想,叫国人不是让别人保护你的,国人的男丁必须保护好妇孺。这个案例下发各地,务必宣传到每家每户。”说完他看着那个组织抵抗的警士“崔警士,你是警察按照条例奖,我就不替县里做主了。我送你个小礼物。”说完,他把自己腰里短柄火枪解下来递了过去。
县城西北一个叫十八里村的受害最厉害,几天前有一大伙土番提前埋伏在村子外面,一等天黑他们一股脑冲进村子。村头十几户都被他们冲进去,国人和准国人死伤超过四十人。后面村里退伍兵和甲长们组织起民兵,靠着三十几只火枪和棍棒把他们顶在大街上,两边这在这条街左右来回的开枪放箭,亏得隔壁村子组织了几十个壮丁过来支援,两个村子合力才把土人档在街上。
一个多时辰后,乡里警务股组织了两百人一百多只枪赶到,这只队伍从村东头绕到土人背后,两路夹击总算把这股土番打掉。县里领着镇守府诸位大人去看了现场,真是够惨烈,墙上、灶台、磨坊里处处都有血迹没弄掉,街两边墙上好多枪眼。这仗从天擦黑直打到天大亮,第二天还组织大队人马队搜山抓了两天。李科长说道“这伙土人一共有一百三十多人,除了打死的,咱们抓住四十多,有六七个跑回山里没抓住。”
已经审问过,就是从新台那边翻山过来的。王浩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台湾这地形,西边平原丘陵地宽,东面沿海平原窄,中间夹着一道一百多里宽的山脉。另一世历史,汉人在蚕食西海岸的时候,没有官府组织由着老百姓自发的搞,结果好多番社慢慢翻过大山跑到了东海岸。现在虽然镇守府组织包围圈很密,一步步的吃可还是有漏网的。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看看情况,接下去王浩带着人一个乡一个乡的走,不但看村镇,他连山里的砍伐队,制脑局和小美溪南面最后两个民总队、新开的苏澳港和各家作坊都挨个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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