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松不甚情愿被请出客栈,任隐又在他耳边仔细叮嘱了一边叶舒珺的话。他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袖口,“知道啦!你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啰嗦?”
任隐哽住,“额,我不能送你到门口,一会儿你自己过去,可以吧?”
“嗯。”贺春松无奈挥手,懒得再搭理他。
太傅府门前“哐哐”的敲门声让躲在角落的任隐额角跳了几跳,神经绷得愈发紧张。这个贺前辈怎么瞅着如此不靠谱的模样?真的是神医?任隐深深地为沈知誉感到担忧。
“公子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心口常有绞痛之状,我说的可对?”贺春松单手搭着脉,冲着站在一旁心急如焚的周氏说到。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颇有一些仙风道骨,周氏也是急得很,才会相信他的话,相信他是神医贺春松。
打从七夕至今日,周氏的心就没有真正地放下过。
太医是来了一波又一波,补品、药品吃了许多也不见效。后来人虽然醒了,却是整日难过得很,面上无一点血色,还总是安慰自己,“母亲,不要担心,誉儿没事。”周氏愁得脸上都起了皱纹,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刚听了这位自称“贺春松”神医讲话,周氏心中宽慰不少,看来是真的,激动之余言语失了镇定,“劳烦贺神医为我儿好好医治,诊金和药品不在话下。”
贺春松见过无数的病患家属,沈夫人还算比较理性的。有些听说家人可以医治的时候,直接端上一盘金子,要求他必须要救活。对于沈夫人这种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让她都心慌意乱,可见她这嫡子的病是拖了许久,精神已经开始涣散。
“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令公子要是再拖个十天半月,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
周氏听了如此狂傲的话也没有丝毫不满,“那贺神医,您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贺春松认真打量一番沈知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里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一个标致的后生。
沈知誉本就苍白的肤色久未见阳光,白的透明。衬得睫毛又浓又密,扇子似的覆在脸上,唇上点点血色已经消失得快趋于脸色,这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却偏偏生了两道剑眉,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医道不分家,贺春松既精通医术,对看相也是略知一二,这沈家公子分明是个慧极必伤的面相,冥冥之中却有贵人相助。难道这贵人就是?
迷迷糊糊,似梦非梦中沈知誉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却感觉眼皮十分沉重,无论如何使劲也抬不起来。
“人参、桂支、生姜、阿胶、地黄、麦冬、火麻仁、大枣,辅以补气血。黄芪、酸枣仁、柏子仁、杜仲、降香、丹参、桃仁、红花、红景天、龙骨、牡蛎用以平心悸。暂时卧床,待喝药见了效果才可自行走动。不宜过动,不宜不动,适量。不宜多食,少量多次。”贺春松叽里呱啦念出一长串的药名,对于太傅府来说并没有特别名贵的药物,而且府中药品充足,不用担心没有药。
写完药方,贺春松被恭敬地请到府中贵客才住的东厢。
周氏赶紧让小厮誊抄一份药方送去宫中找太医瞧瞧,毕竟沈知誉的性命金贵,凡是还是小心为上。
任隐在门外一直等到傍晚,未见到贺春松被撵出门,他才放心回宣武候府。此前他担心贺春松因为太过讨厌会不会被丢出太傅府,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有些多余。毕竟,那是真的神医,不是随便唬唬人玩的。
隔日午后,任隐正巧在绿意阁和叶舒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元廷亦直接就冲了进来,“阿珺,你们在说知誉吗?”
叶舒珺白了他一眼,“你难道不能让人进来说一声,这么莽撞!”
元廷亦被训了也没有不开心,转头见着任隐,方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哎,你去哪了?怎的好久没见你?”
任隐轻咳一声,“在下出去办了点事,刚回。”
他也不问任隐干嘛去了,挨着他坐下,“阿珺,听说知誉病得很重,我们去探望他一下吧。”任隐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跟沈知誉这么好了?
“我去不太好,毕竟……”叶舒珺推辞,元廷亦还没等她说完就抢过话头,“怕什么,穿个长衫,也没人能瞧出来。”
这句话让在场的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叶舒珺则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任隐则是想元廷亦这家伙不会是个傻的吧,当作自己心仪的女孩子面讲这个,看来注定要孤独终老。就他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他喜欢叶舒珺。
“去吧,阿珺,去吧……”元廷亦使尽浑身解数对着叶舒珺撒娇,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谁家的弟弟。叶舒珺被他烦到不行,“好好好,去!”
元廷亦这才放过她,欢欢喜喜地拉着任隐说出去练练。
其实,去不去看沈知誉,叶舒珺心里很矛盾。她心里想去看看,却又认为不应该去看。或许说,她觉得请了贺春松去为沈知誉医治,以后他俩就不再有任何的牵扯,但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借着元廷亦的台阶,表面上看还是叶舒珺被迫跟他一起去探望沈知誉。
任隐被拉出去,一脑门子的疑问,却不知道问还不问。这会儿元廷亦脑子又好使了,“你这是什么样子?年纪不大,怎么像个老头子?”
“你……”看元廷亦呆呆的望着自己,突然间任隐什么都不想问了,他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挺好。
想通了这点,任隐难得的露出丁点儿笑容,“过两招怎么样?一个多月没见,你不是退步了吧?”
元廷亦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谁怕谁啊!来吧。”
秋日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天空,两个少年的身影如剪影般美好,恣意挥霍着属于他们的灿烂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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