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乡下穷,每家每户似乎都不备专门洗脚的盆,村里人也不讲究卫生,大多数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只是蹭蹭脚上的泥就往炕上爬。实在嫌脏,就到村前的水沟,或者东边的水库里去洗洗脚。
小时候的她是怎么解决洗脚问题的?她似乎都不记得了。或者也跟其他乡下孩子一样脏吧。
只是现在,她躯壳里装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乡下丫头。
原先她还想着怎么赚大钱改变穷困的家境,现在的她,最想要置办的,竟然只是一个洗脚盆和一个属于自己的洗脸盆。
可是现在的她,兜里一分钱没有。
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即使她辛辛苦苦养了鹅,又养着猪,年底家里卖猪卖鹅的钱也不会有她一分。唯一安慰就是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她能分到一条鹅腿。
现在想想,她小时候可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听话好孩子啊。可惜,父母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就善待她就对她好。
老话说的好,搅溜孩子有糖吃。就是说喜欢哭闹的孩子,反倒会有糖吃。所以,家里一有好事儿,她这个听话孩子就要靠边站,一有坏事儿,她这个听话孩子就要顶上去。
隔着一条两米宽的小胡同,和东西两道院墙,隔壁院子就是江米奶家。
江米躺在西屋炕上,隐约能听到奶奶家传来的笑闹说话声。
显然村支书和治安主任已经在奶奶家上了桌,开始喝酒了。
村里人习惯把村支书李光伟叫着书记,李光伟的娘叫着书记奶。这会,李光伟的娘也被请了来,是江朵去请的。
“书记奶,您上座,书记奶,您喝茶!”
江朵长得好看,穿的齐整,招呼人热情周到,大方得体,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像是村里丫头。
书记娘顿时笑眯了眼,握着江朵的手连连夸赞,大着嗓门道:“好孩子好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朵儿啊,给奶奶当孙媳妇吧?”
书记娘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立时让酒桌上的男人们停住了话头,齐齐往江朵身上看过来。
江朵的脸腾地羞红。不依地跺了跺脚,挣开书记娘的手,扭身跑了出去。
李光伟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笑意明显淡了许多,甚至连筷子也放在桌上。
江老汉愕然地说不出话来。用老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拘促地捏着小酒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眼见酒桌上气氛尴尬起来,刘富盛哈地一声笑出了声,指着江朵的背影道:“看看,看看,这丫头害羞了呢。嘿,到底是没长大,小孩子一个,还不懂事儿呐。”
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这江朵是聂家兄弟看上的人啦。
作为聂长河的老同学,刘富盛可不能看着江朵被李光伟家给订了去。
李光伟虽然心里不悦,可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在没弄明白江家和聂家真正关系的时候,与江家结亲这事为时尚早。
其实若真要结亲,李光伟看好的也不是江朵,反而是那个不被江家重视的江老大家的二丫头,江米。
眼光老辣的李光伟,早就看出,江米才是个勤劳顾家的好闺女,在社会上爬摸滚打了几十年的他,可不会为江朵几句好话就迷了眼。
他的不高兴,也只是表现给江家人看的,是维护他娘的体面,是抖书记威风的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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