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君步态轻盈地走进来,甚至长舒了一口气,俏皮地冲林甘蓝眨眨眼:“可以给我一杯热咖啡吗?”
瞥见苏元点了头,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要甜甜的卡布奇诺,一会儿要说的故事,让人太不开心了。”
那轻松自在的姿态,完全不像个被暴露的杀人犯。
警局门口就有一家咖啡店,林甘蓝买了一杯速溶卡布奇诺,拎回去时,元昭君还没开口。
“元昭君,证据确凿,你跑不掉了。”苏元眉头狠皱,锐利的视线直直地劈过去,和平时的“八卦王子”形象截然不同。
元昭君坐在审讯室的硬木椅子上,翘起脚尖,在空中虚无地转圈,玩得不亦乐乎,压根不搭理他。
听见开门声,才抬起头来,眼眸一亮,脸上的笑容如涟漪般扩散:“我的咖啡。”
林甘蓝把咖啡放在审讯桌上,单手按住:“咖啡到了,你可以说了吧?”
“好好好,我说。”元昭君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脸上洋溢了心满意足的笑。
一连喝了好几口,她才低叹一声,娓娓道来。
“我说了谎,从始至终,我都没把董承当作儿子看待。”
她的思绪似乎飘远了,眼神清澈得不像一个年方五十的老太婆,林甘蓝甚至觉得,含了几分少女的娇态。
她的唇微弯,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是我的恋人。”
她和董承,是恋人关系?
不仅林甘蓝,审讯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悚然一惊,他们之间可差了三十多岁呀!
元昭君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奇怪表情,继续说:“我二十五岁遇上了唐大夫,为了去美国,根本没有感情也要嫁给他。一起生活了三十年,我还是没法爱上这个天天睡在我枕边的男人。”
“而且,他患上阿茨海默症后,变得特别烦人,几乎一天二十四时地黏着我。医生甚至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的身体状况不错,继续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
她的眼底漫上了一层惊恐:“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我还要做牛做马似地继续伺候他十几二十年!”
她咬咬牙,语气陡然阴狠了几分:“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乌头结果了他的命,再把日常衣服丢到河里,伪装成失踪的样子。”
林甘蓝微微一颤,杀人这种事,她提起来却一脸稀松平常,甚至有几分解脱意味,实在是令人可怖。
苏元比她镇定,还能条理清晰地质问:“担心国警方发现,所以你赶紧变卖了家产,把尸体装进人体雕塑里,急匆匆地回国了,是吗?”
元昭君掸了掸手指,微微一笑:“你们查得挺清楚。”
“唐大夫不是你的真爱,又患病难缠,可董承总该是你的真爱了吧?为什么连他也杀了?”
元昭君的眉宇间浮起一丝狠戾,纤细的手掌一拍桌面,惊堂木般发出一声清脆的“啪”,隐约还能听见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的情绪十分激动:“我把他视作真爱,他却当我是个傻子!”
苏元循循善诱:“噢,说说看他都做了什么?”
“是他先追求我,说什么一见钟情,灵魂伴侣!我起初是不信的,可董承的嘴巴像是抹过蜜似的,每天都能说上一箩筐的甜言蜜语,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一起吃饭时甚至连鱼刺都替我挑出来。”
元昭君深吸一口气,那段回忆像是掺杂了砒霜的蜜糖,又甜又毒。
苏元:“所以你就和他在一起了?”
“董承那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他,哪怕我五十多岁了,也没法抵抗他的魅力。在一起后,他依然对我很好,几乎百依百顺,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偶尔找我要钱。”
苏元:“你给了?”
元昭君点头:“唐大夫当了一辈子医生,死后给我留了一笔不菲的遗产,我无子无女,完全足够我过奢侈的生活。况且,董承要的钱都不多,一两万,三四万,我也乐得当零花钱给他。”
林甘蓝好奇,忍不住出声:“听说董承和酒店里一些独身女人关系甚好,你不吃醋?”
元昭君摇头:“说起来,在他面前我其实有几分自卑,比他大了足有三十多岁,总觉得配不上他。那几个女人,相貌家境情趣,样样不如我,我知道董承不过是跟她们玩玩而已,不会认真。”
“那……”
元昭君眼眸微闪:“你是想问,那我为什么会杀了他?”
她苦笑,勾起的唇角泄露了几分自嘲,自问自答:“我撞见了他和孟瑶。”
“那天,他跟我说帮朋友搬家,不能陪我。实在闲得无聊,我就约了两个插花班的姐妹去逛街,在商场看见他陪孟瑶逛街。我从没看过他那么开心地笑过,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元昭君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望着林甘蓝,认真地讲:“有一句话,我没说谎,董承真的很爱孟瑶。他不会为孟瑶挑干净鱼刺,甚至没让她出现在朋友圈里,但孟瑶在他的未来里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苏元步步紧逼:“你吃醋,所以杀了董承?”
“哈哈哈……”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元昭君放声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警官,我是个老婆子了,不像女生那么脆弱。他另有所爱,而我也只是花钱买开心,合不来则散。”
苏元厉声质问:“那你为何要杀他?”
“他错在,不该欺瞒我的感情之后,还要在我的心上戳一刀!”
元昭君的笑容妖异,五官微微扭曲:“你们想知道董承死前为什么要戴上那条红围巾吗?那就是他必须死的理由!”
红围巾?
更衣间里围着红围巾的年轻人,元家别墅里戴了红围巾的人体雕塑,两幅画面在林甘蓝的脑海里交替呈现,有一丝念头快如闪电,让人抓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