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变着法儿给他炖汤滋补,补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起来,只是说话还“咿咿呀呀”,没法像以前那样讲话。
不知是不是受了厉晋远的委托,于谦一大早就来了,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问过主治医生,说叔叔恢复得很好,再过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林甘蓝眼眸顿时亮了起来,连声道谢:“多亏于医生照拂,我爸才能好的这么快。”
于谦摆摆手,羞赧地叮嘱了一遍“不能再让老人家生气”之类的话,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事务繁忙。
关上病房门,陈兰高兴地搓了搓手:“林大哥,听见了吧?咱们很快就能出院饿了。”
然后她又看向林甘蓝,和她商量:“蓝蓝,医生也说你爸没什么大碍了,我在医院照看,你还是回去上班吧。”
前前后后加起来,她足足请了一周的假,陈兰担心她工作上忙不开。
林甘蓝的眼神在她和林建民之间流动,似乎在考量,最后还是同意了:“行,那就麻烦陈姐了。等我爸出院后,我给您封个红包。”
陈兰责备地瞪她一眼,佯作生气:“咱们好几年的交情了,还说这个?难不成没红包,我就不来照顾你爸了?”
林甘蓝微顿,想到她和林建民之间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抿了唇。
陈兰还沉浸在高兴的情绪里,没发觉她的异样,和往常一样,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行了,你放心上班,你爸有我照看,没问题的。”
“辛苦陈姐。”她垂头,匆匆走了。
踏出医院,正值上班早高峰,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林甘蓝混在人流中,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受。
她想到自从出了车祸,林建民的脾气越发暴躁,这几年来多亏了陈兰照料他,可谓是无微不至。妈也走了足足五年,再回来,林建民也未必还会再认这个妻子——他和陈兰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也罢,横竖是上一辈的感情事,我有什么资格干涉?”她喃喃,轻声问自己。
想明白了,她的心情也轻快了些。
父亲病情好转,再没提起叔一家的事,不必应付厉家那顿饭,还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事情似乎在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
——
重案组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又出了一件案子。
与她负责的那起红围巾杀人案相比,这桩案子简单明了——入室抢劫,一家四口惨死,连三岁的男孩都没放过。
四具尸体,李扬忙得团团转,看见她上班了,如获重释。
“林法医,幸亏你来了,我忙得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李扬呼出一口气,毫不手软,立刻抓了壮丁。
重案当前,林甘蓝也不含糊,长发一挽,套上白大褂和口罩,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里,静静地躺着四具尸体——爷爷、父母和孩子。
林甘蓝刚走进解剖室,迎面视线就对上了那具的尸体,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仿佛无声的拷问。
她一下子就迈不动步子了。
一瞬间,她想到了厉知非,也想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
这个世界那么险恶,充满了危险,不知道天各一方,孩子……还好吗?
李扬走进解剖室,一眼看见了她的侧脸。
冷光灯洒在她的脸上,透出浓浓的伤感,她直直地望向解剖台,隐隐的,眼底漾着一波水雾。
他抬手往她面前晃了晃,轻声问:“林法医,怎么了?”
林甘蓝的声音很沉:“有点感伤,这孩子才三岁就……”
李扬的手搭在她肩上,按了按,不带有任何暧昧情愫,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替他发声,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嗯。”她定了定心神,戴上手套,拿起了解剖刀。
孩子死于颈部大动脉出血,双手多处抵御性伤痕,浑身共计十七处伤口。白嫩嫩的人儿,淋满了鲜血,十分可怖。
林甘蓝胃里翻涌,强迫自己冷静, 光洁的额头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为了早点找到凶手,她和李扬连中午饭都省了,从解剖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她脱下白大褂,整个人身心俱疲,总觉得身上弥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扬约她去吃点东西,她摆摆手:“没胃口,我泡杯咖啡。”
“真不巧,昨晚熬了通宵,把存货耗完了。”李扬歉意地摊摊手,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去重案组办公室吧,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我刚好碰见苏元取了快递,好家伙,一大箱子咖啡!”
重案组办公室,和法医部离得不远,李扬递过去一份报告,得逞似地笑:“顺便把尸检报告带过去。”
林甘蓝也笑,心情轻松了些,打趣道:“好哇,原来是让我当跑腿的,去重案组送报告。”
她一手捧着咖啡杯,一手拿了尸检报告,刚进重案组办公室就看见了苏元,他们刚开完案情讨论会,正三三两两地散去。
苏元也瞧见她,掀了掀眼皮:“林法医回来上班了?”
“嗯,尸检报告做好了,顺便……”她举了举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借一包咖啡。”
苏元如释重负,兴高采烈地抓过报告,带她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你爸没事了?你能回来,真是帮大忙了,一家四口灭门案,上头给了压力,要求尽快破案。”
他一面翻开尸检报告,埋头看起来,一面指了指角落的柜子:“喏,里面有咖啡,我请,尽管拿。”
林甘蓝失笑,也不气,挑了一袋速溶咖啡,将就办公室的饮水机,泡上一杯。
褐色的咖啡在杯中流动,热气刚升腾起来时,她听苏元又开口了,却不是说案子。
“对了,你最近可心点。”
“嗯?”
苏元还是没抬头,仿佛无意间的闲聊:“你那叔,放出去了。没证据,我们也没法提告他非法禁锢,只能关两天教育一下。我怕他怀恨在心,会找你麻烦。”
林甘蓝垂眸,吹了吹热气腾腾的咖啡,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很清楚林建国的为人,一定会找她麻烦。
“不过……”苏元语气沉肃,有几分坚定的意味,“你那位堂姐可没那么轻松,证据确凿,即使请了蒋成良那样的大律师,也免不了被起诉。就看蒋成良的本事了,能不能让她全身而退。”
苏元语带讥诮,吹了声口哨:“哟,看不出你那堂姐还挺有本事,连大名鼎鼎的蒋成良律师也能请得动。”
蒋成良早就功成名就,甚少接这些案子。
林甘蓝挑眉一笑,林佳莉的确有本事,不过是找男人的本事,而非找律师的本事。
她敛了眼睑,诚恳道谢:“苏队,谢谢了。”
抱住热乎乎的咖啡杯,暖了暖手,刚准备告辞,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砰砰砰”三下,很急促。
“苏队,门口有人闹事!”
林甘蓝正好站在门口,顺手拉开门。
年轻的实习警察看见她,喜出望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林法医也在?太好了,就是找你的!”
他的动作太急,拽了林甘蓝一个趔趄,杯中的咖啡洒了几滴在她的手背,烫红了一片肌肤。
她没功夫痛呼,眉头一皱:“找我?”
苏元一拍办公桌,戾气横生:“林建国可真牛逼哄哄,刚从院里出去,又杀回来,聚众闹事了!”
实习警察缩了缩肩膀:“是个老头,好像说自己……姓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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