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甘蓝一声怒吼,极具穿透力,仅有的几个理发师纷纷看了过来。
厉晋远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书,起身走过来,细细端详了片刻,一派风轻云淡:“挺好看。”
她原本一头秀发长及腰上半分,行走之间,犹如一抹墨云游动,婀娜多姿。现在剪短了头发,更衬得下巴尖尖,一双杏眼灵动非凡,添了几分少女的狡黠,减龄了几岁,换件海魂衫活脱脱就是个高中少女。
他是真心实意认为,短发的林甘蓝也挺好看。
林甘蓝攥紧拳头,仰面看他,气场全开:“谁给你的权力剪掉我的头发?”
她不信,没厉晋远的首肯,理发师怎么敢随随便便剪掉她的头发!垂在身侧手微微发抖,血从伤口渗出,一滴滴落到地上。
狭长的眼眸微眯,厉晋远一眼扫见她流血的拳头和背后碎裂的镜子,顿时明白了刚才那一声巨响从何而来。
他一把攥起林甘蓝的手腕,声音微冷:“就因为生气,所以伤害自己?”
林甘蓝挣了一下,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没挣脱,干脆顺着他的力道推了胸口一把:“我的身体,自己能做主!你别跟我扯其他的,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力动我的头发?”
“你。”厉晋远目光灼灼,坚定地应了一声。
“我?厉晋远,你果然是个大骗子,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权力了?”林甘蓝暴跳如雷,奈何两人的身高差,她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堪堪打到厉晋远的鼻子。
“麻烦你们找些绷带和消毒酒精,谢谢。”厉晋远向理发师交代了一句,才看过来,目光温柔似清水,似乎把她包裹了进去。
理发师连声答应,逃也似地溜了。
“你还记得离开基地前,签署过一份文件吗?”
林甘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点了点头。那是一份正式加入军队的文件,其中写明暂时将她调往野狼战队。
“其中有一张战队需知,写明了女生必须剪成短发。”厉晋远淡淡道。
林甘蓝一头雾水,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张纸!
混在许多页的文件里,一点也不起眼,她当时脑子都混乱了,一边听领导的讲解,一边看文件,哪里分得清这么多。看见那张纸的开头便是吹捧野狼战队的赫赫战功,她没什么兴趣,索性就没看了,哪里知道下面还列了一条女队员必须剪短发!
她怔住了,喃喃道:“那……也没人提醒我啊?”
厉晋远的一句话消弭了她的怨气:“野狼战队自成立以来,从来没有女队员,你是第一个。”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颇具分量,即使正在气头上,林甘蓝也禁不住有些许自傲。
说话间,理发师已经取了应急医疗箱过来,打开一看,绷带和消毒酒精应有尽有。
厉晋远礼貌道一声谢谢,动作熟稔地拿起酒精,趁林甘蓝还在愣怔,猝不及防往伤口上涂抹,刹那间,疼得她当场跳起来,手臂一扬,打在了他的下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火辣辣泛疼,由此可见刚才那一下打得有多用力了。可厉晋远依旧面色淡然,好像完全没感觉到疼似的,紧紧攥住林甘蓝手上那只手腕,又用消毒酒精涂抹了一遍。
林甘蓝挣扎,但不是他对手,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形象可言,偏他还慢条斯理地开口训诫:“你也不是三岁孩了,麻烦下次做事前先想清楚,由别人引起的愤怒,却让你伤害自己,不觉得得不偿失?”
林甘蓝垂头,被他戳破,心里滋味复杂。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一时气血上涌,忽然就冲动了。
等等,不对劲!
林甘蓝忽然眉目一凛,跳出了他的温柔陷阱,狠狠扬手拨开他,抬了抬下巴,冷冷睨着他:“既然剪短发是我签署的规章制度,那你何须对我连蒙带骗?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自己会找理发师商量,而不应该由你替我做决定!”
她站起身,比坐着的厉晋远高出不少,女王般居高临下望着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你是个大骗子,是个没权力替我做决定的骗子!”
厉晋远没有抬头,浓墨涂抹出的眉目一如既往深沉,从林甘蓝的方向甚至能窥见衣领处的一点锁骨。
剑拔弩张的时刻,林甘蓝也佩服自己,居然有心思纠结厉晋远如模特般健壮般的身材居然还有明显而性感的锁骨!
厉晋远紧抿薄唇,久久没有回应,室内一片安静,但两人间涌动的暗流又充分说明了,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宁静而已。
“咔嚓”,清脆短促的快门声。
林甘蓝被闪光灯闪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厉知非过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头发,栗色微卷,搭配白色衬衫和黑色背带裤,乖巧而绅士。手里拿了一个相机,抓拍下了她和厉晋远对峙的场面,还笑嘻嘻地问:“蓝蓝,你和爸爸在玩什么游戏呀?”
想揍人的游戏!
“非非,你喜欢蓝蓝的新发型吗?”厉晋远掀了掀眼皮,故意问。
果然,厉知非眼前一亮,像是贪玩的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不再纠结他们刚才的对峙,迎着林甘蓝奔过去。
他猛地扑进林甘蓝怀抱,连体婴儿似地黏在她身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细细端详了片刻,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挺好看的,像……李子明给我看的漫画,飞天女警。”
一想到那几个蜜蜂般的漫画人物,眼睛出奇地大,林甘蓝就头疼。
就不能用一个正常的漫画形象夸夸她吗?
她的余光瞥见了厉晋远唇角噙笑,刚刚泄掉的一丝怒气重新聚集,鼻子里冷哼一声,在厉知非看不见的地方冲厉晋远挥了挥拳头。
当着孩子的面儿,她不好发作,但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再想到自家孩子的消息,厉晋远之前说了,生日ary回来后会告诉她,一瞬间,林甘蓝忽然觉得她和厉晋远之间似乎牵连了太多。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有了这么多的羁绊?
厉知非晃晃她的手,拉回了她的思绪:“蓝蓝,你的手受伤了。”
林甘蓝眼眸一闪,忽然计上心来,柔声道:“知非,我的手受伤了,不能去参加陆宝的生日ary 了,真是抱歉呢。”
“啊!”
厉知非脱口而出,原本阳光灿烂的笑容瞬间换成了阴云密布,滴溜溜的大眼睛顷刻间蒙了一层水雾,仿佛马上就将迎来一场倾盆大雨。
他几乎是带了哭腔追问:“蓝蓝, 咱们说好了一起去陆宝的生日ary,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他紧紧抓住林甘蓝的手臂,甚至抓得她有点疼了,树袋熊般牢牢攀在她身上,一脸义愤填膺,大有林甘蓝决意要走他绝不独留的气势。
林甘蓝指了指厉晋远,表情天真无辜:“这就要问问你爸了,是他把我弄伤的。”
四目相对,林甘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用孩子来压制她的脾气?
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围几个理发师都惊呆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她打碎玻璃镜子伤了手。
呵,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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