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滴水融入海洋,倏然间就消失了。
林甘蓝拨了她的电话,冰冷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她去吧台询问,服务生一脸迷茫,摇头表示不知。
直到时针逼近十一点,厉知非打来电话,催促他们回家讲睡前故事,苏棠再没出现过。
林甘蓝心底隐约浮起一丝不安,好像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却并没有意识到。
心不在焉地给厉知非讲了两个童话故事,把他哄睡着,刚从儿童房出来,她就被厉晋远捉了个正着。
“还在担心苏棠?”
“嗯。”林甘蓝点头,眉宇间氤氲了一汪愁绪,“我拨了好多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她滑开手机屏幕,一连串的无应答。
“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再加上手机没电?”
“她虽然性子跳脱,可办事从来妥当,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况且,她一个女人待在江州,身边没有其他亲戚朋友,我……难免担心。”
厉晋远的手搭在她双肩,把她整个人扳过来:“想在江州找个人还不容易?我找苏元查一查,你身上还有伤,不早了,先休息吧。”
林甘蓝点点头,刚想关门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还待在我房间里?”
厉老太太顾念林甘蓝身上有伤,不许他们单独回别墅去,收拾了一间房给她住。
这会儿,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房门,她忽然发觉不对劲,一脸正色:“你怎么还待在我房里?我要睡觉,你该出去了。”
厉晋远顺手一推,反而把门关上,欺身而上,把她抵在了墙上,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缕碎发,轻轻把玩,声线慵懒:“我一直顺着你,不给点奖励吗?”
林甘蓝微微仰头,正好对上那双狭长的眸子,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清亮星辰,心脏蓦然漏跳了一拍。
不得不承认,厉晋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实在是太吸引目光了。
林甘蓝的脸仿佛发烧,温度渐渐攀升,她稍微转开眼,不自觉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你快出去吧,被老太太瞧见……多尴尬啊。”
厉晋远不应,略有薄茧的指腹在她雪白的脖颈间来回摩挲,轻轻地,缓缓地,反而令她起了一阵颤栗。
他轻笑一声:“老太太巴不得你快点进了厉家的门,若不是我怕你不要意思,让她事先整理出一间房,她还想把咱俩关一间房呢。”
一听这话,林甘蓝的面颊飞上了淡淡红晕,眉眼含情,眸光似水。
初秋的夜晚,天气转凉,林甘蓝却觉得燥热,房间里气温渐渐升高,迷蒙的灯光似乎闪烁着粉红的光芒。
明明没喝酒,她已经醉了。
双臂柔若无骨搭在厉晋远肩头,林甘蓝几乎半个身子依偎上去,嫣红的唇无意识微张,仿佛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厉晋远的手指倏然攥紧,勾了勾唇角俯身……
“滴滴滴——”
手机铃声倏然响起,破坏了两人间的旖旎气氛。
林甘蓝倏然往后退一步,想拉开彼此距离,没注意背后是一面墙,单薄的脊背直直撞上去,连带左肩下方的伤口也疼了一下,微微呲了牙,倒吸一口凉气。
她侧过身,视线黏住脚尖,羞得不肯抬头看他:“有人找你,去外头接电话吧,我该睡了。”
厉晋远屈起手指,轻弹她的额头,语气里掩不住的宠溺和无奈:“笨蛋,是你的电话!”
“哎,我的?”林甘蓝手忙脚乱翻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苏棠”二字,连忙摁下接通键。
“苏棠,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关机?遇到什么棘手事情了?”林甘蓝好奇三连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混合了猎猎夜风,听不出情绪。
许久,苏棠才低低开口:“你现在有空吗?”
“你召唤,当然随时有空。你在哪儿?”
“酒吧。”
林甘蓝那颗悬着的心落回了胸腔,在酒吧里,有自己人照应,至少是安全的。
——
厉晋远不放心,开车载林甘蓝回去酒吧。
临下车,才忿忿不平地抗议:“苏棠太不地道了,我要求赔偿。”
隔了半扇车窗,厉晋远的冷峻五官仿佛蒙了一层薄雾,她忍不住失笑,趴在车窗上,往里勾了勾手指。
厉晋远欣然凑过去,心道,自家清冷的姑娘也会勾人了。
林甘蓝四处张望,后半夜人烟萧条,一眼望去,长街尽头才有几个人,隔得远应该看不见酒吧门口的动静。她攥了拳,心一横,扭头亲了他一口。
瞬间拉开,林甘蓝抚了抚唇,似乎还残留了一丝他的温度。
厉晋远倚着车窗,眼尾微扬,满面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轻笑一声:“不够,我要双倍赔偿。”
简单几个字,林甘蓝又红了脸,灯光下, 犹如五月的蔷薇盛开,粉嫩嫩,尽显娇俏。
厉晋远心弦一动,忽然将车窗完全降下,探出头,主动覆上了她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林甘蓝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
长街尽头的路人走近了,一群年轻男女,瞥见这一幕,吹了声口哨。
深夜寂静,口哨声清晰可闻,林甘蓝羞地脸颊生烫。
彼此分开,厉晋远瞪她一眼:“闭上眼睛,认真点。”
哎,这是教训她刚才心不在焉?
林甘蓝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波热浪袭来。
她不自觉听从了厉晋远的话,闭上眼,感觉自己似漂在海面的浮木,被他的热情尽数吞没。
——
林甘蓝走进酒吧,迷离变幻的光线衬得一双唇殷红欲滴,水盈盈的杏眼泛起淡淡波光。
服务生认得她,引她上楼:“苏姐在二楼。”
二楼呈半封闭式,除了一些熟,几乎不接待外人。
林甘蓝打发掉服务生,驾轻就熟往里走,走廊尽头那间房,贴了一朵艳翠的海棠花,是苏棠的屋子。
她轻敲三下:“苏棠?”
没应声,门却从里拉开。
苏棠单手拎了一箱啤酒,满面颓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来了。”
林甘蓝一头雾水:“你……准备去哪儿?”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讶异地脱口而出:“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苏棠笑得眼眸弯弯,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幸好还记得她有伤在身,放轻了力度,说话口齿都不清楚了:“一点点……”
瞧她那眼睛,比中秋节的圆月还晶亮,一望便知,肯定喝了不少。
苏棠拉着她,不管不顾往楼上走。
酒吧一条街坐落在河边,苏棠拉着她乘电梯上了顶楼天台,大喇喇往边缘一坐,哗啦拉开一瓶啤酒。
天台风大,吹得苏棠如一条柳枝轻晃摇摆,底下是三十二层高楼,林甘蓝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拽住她手臂,劝道:“你想喝酒,咱们另外找个地儿喝,行不?这里太危险了。”
“不——”
醉酒的苏棠力气奇大,狠狠将她甩开,含糊不清地嘟哝:“凭什么不让我待在这里?我就要!我就要!”
林甘蓝心内长叹,喝醉酒的人智商就跟三岁儿似的,压根说不通。她只好拢住苏棠的双臂,不动声色把她往天台里面带,温声细语地哄着:“好,你想待在那儿,都听你的。”
苏棠打了个酒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片刻功夫,又“呜呜呜”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抹。
林甘蓝看得呆住了,乖乖,比川剧变脸还厉害!
“呜呜呜,我这些年容易么?为了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一个人在江州……苦哇!”
“他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会回来找我,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都够怀胎十月生个娃了,也没等到他……”
“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听着苏棠撕心裂肺的控诉,林甘蓝百感交集。
她知道苏棠独自在江州生活,身上肯定有些故事,却没想到是个如此虐心的故事。
她几乎能想象苏棠守着男人许下的山盟海誓,倚门盼归,等过了三月春,迎来了六月雷,等过了九月菊,盼来了腊月雪。
然而,男人的归期仍是遥遥。
及至,渺无音讯。
那时的她,该是何等的绝望!
苏棠哭倒在她怀里,夜风扬起她的发丝,脸上的泪痕半遮半掩。
她闭上眼,眉间紧皱,轻声呢喃:“我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你……又为什么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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