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嫌疑地点,林甘蓝依次都走了一遍,烈日下举着手机,给过路村民瞧厉知非的样子,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孩。
但,一直走到黄昏将至,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林甘蓝依然一无所获。
她又饿又渴,进村时买了一瓶矿泉水,早就喝光了,数百次问下来,喉咙仿佛火烧火燎,干得发疼。
顾不得干不干净,她挑了块路边平整的石头,颓然坐上去,望着天边西沉的夕阳,忍不住叹气。
又是一天过去,不知道儿子怎么样,现在是否还平安……
她陷入沉沉思念,察觉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回头,是个孩儿。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孩子羞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指着她头上的棒球帽,扭扭捏捏道:“真好看。”
男孩瞧着有七八岁,口齿清晰,林甘蓝忽然灵机一动。
她指了指棒球帽:“想要这个吗?”
男孩含着手指点点头。
她亮出手机上的厉知非照片:“你见过这个孩吗?”
男孩继续点头。
林甘蓝眼眸一亮:“带我找到他,我就把这顶帽子送给你!”
男孩反而摇摇头:“他们走了。”
他们?
“他坐车来的,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也戴这个帽子,可好看了。”男孩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羡慕。
女人!
林甘蓝想到监控视频里坐在面包车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女人,难不成是她?
她循循善诱地问:“他们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前两天我看见他们开车经过这儿。今天我睡过午觉出来玩,又看见白色面包车把他们送走了。”
林甘蓝眉目一凛:“开车的司机是村子里的人吗?”
“不认识。”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很高,很瘦,穿一套白色衣服,像电视剧里的人。”
林甘蓝皱眉,这个形容也太抽象了吧,电视剧里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微垂目光,将男孩眸子里的渴望尽收眼底,他眼巴巴地望着帽子:“你问了这么多,可以给我帽子了吗?”
“给你吧。”
林甘蓝起身,举目四望,苍茫暮色下村庄升腾起袅袅炊烟,一片祥和。
但谁能想到,祥和的表象下埋藏了什么?
——
趁着夜幕还未拉开,林甘蓝找到了一辆货车,搭了顺风车进城。
一入市区,苏棠的电话就追踪而至,两人约在附近商场的快餐店见面。
晚上七八点,快餐店内人山人海,她刚踏进去,仍一眼看见了苏棠,一身闪亮的朋克少女打扮,坐在靠窗位置疯狂招手。
她走过去,苏棠已经抢先点了餐,嬉笑邀功:“我够贴心吧?瞧,全点了你爱吃的。”
她刚坐进卡座,苏棠火急火燎地开始追问:“你找到知非了吗?写了线索的那张纸被厉晋行拿给他弟弟了,我没来得及拦住,怎么办?”
“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林甘蓝失笑,还是耐着性子把下午走访清水村和安阳屯的情况说了。
苏棠上半身前倾,整个人全沉浸在林甘蓝给出的消息里,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动静。她喃喃自语:“这么说来,绑走厉知非的是个女人。哎,你说会不会是厉晋远的前女友?”
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棠忽然来了劲,兴致勃勃地讨论:“会不会是厉晋远的前女友突然回国,发现他有了孩子,所以就绑走了厉知非?想借此报复他!”
林甘蓝抬起头,翻了个白眼:“那你回去问一问厉晋行,他弟有没有前女友。”
苏棠居然点点头,一副“就这么决定了”的表情,刚拿起手机,就挨了林甘蓝一巴掌,轻飘飘打在她的手臂上。
“你还真问啊?”
苏棠一脸傻白甜:“不然咧?”
林甘蓝狠狠咬一口炸鸡,鼓了鼓腮帮子:“你觉得知非会认识他爸的前女友吗?你觉得消失那么久的前女友,会知道知非有没有那个本事爬过学校围墙?”
苏棠转念一想,频频点头。
她偷偷瞧了林甘蓝好几眼,心翼翼地提议:“蓝蓝,你有没有考虑过跟厉家合作?”
林甘蓝咬炸鸡的动作一顿,陷入了沉默。
苏棠继续分析:“厉家有人脉,有资源,你有头脑。你和厉家合作,就是双剑合璧,肯定能找到儿子的下落,是吧?”
林甘蓝咬了咬牙,眼皮子都没抬,继续撕咬炸鸡,含糊道:“我能查到的东西,厉家会查不到?他们不需要我帮忙。”
只是身为一个母亲,万万做不到明知儿子生死未卜,还作壁上观。
苏棠疑惑道:“可我真觉得厉晋远这次不太行。你那张纸上列出的线索,他居然都没发现,多亏晋行拿了你写的那张纸去提醒他。”
林甘蓝丢掉炸鸡骨头,有些难以置信,她印象里的厉晋远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些线索!
苏棠又劝了几句,见她铁了心不想见厉晋远,便作罢了。
两人分开后,林甘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厉家走一遭。
沿着上回潜入的路径,林甘蓝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厉家院子,驾轻就熟攀上了那棵正对厅的大树,隐藏在茂盛树枝间,犹如无声无息的暗夜蝙蝠。
厉家厅里,依旧是那四个人,不见厉家二姐出现了。
沉默许久,厉老太太先按捺不住,猛地起身,朝两个儿子质问:“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
她的面前,厉晋远低垂了头坐在沙发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久久不语。
见状,厉晋行打圆场,揽了老太太的肩,微微使力将她送进沙发里:“妈,您就别操心了,阿远……他自有分寸。”
“他有屁的分寸!”厉老太太讥诮一句,往日里慈眉善目的南海观音突然变了怒目菩萨,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横竖孩子是他的,我就算再心焦,也半点掺和不得!”
三句话说下来,老太太又带了哭音。
“老婆子,你消停点。”厉司令发话,一个眼神喝止了将要开口的大儿子,视线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儿子身上,“阿远,你说。”
**裸的命令语气。
厉晋远避无可避,叹一声,索性和盘托出:“看见那张纸了吧?我认得,是她的笔迹,她应该见过苏棠了。”
树上,林甘蓝陡然一惊,厉晋远知道了?
厉晋远继续讲:“我通知了姐姐,下午她就带着孩子从安阳屯转移了。”
他话音刚落,厉老太太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挥着拳头如雨点般砸向厉晋远:“你要演戏哄老婆,也该早点跟我打声招呼,我还以为孙子真丢了,吓得我整个人都快疯了……”
她打了儿子,还不解气,愤愤地盯着他:“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见着孙子?”
而树上的林甘蓝已经完全听不进厉老太太的嘶吼了,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句“演戏哄老婆”。
所以,闹得江州满城风雨的失踪事件,不过是厉晋远亲自导演的一场戏?
林甘蓝遍体冰凉,差点一头从树上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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