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群众们都面面相觑,拿不准该什么表情,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纪橙橙愤恨地盯着厉晋远,一颗心碎成了无数块,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些人,哀泣道:“阿远哥哥,刚刚是贱人强迫你的,对不对?”
苏元站得离她最近,不由长叹一声,痴心人真可怜,都亲眼见证了还一心为厉晋远找借口开脱。
可惜厉晋远对她真的没有一丁点感情,牵住林甘蓝的手,冷冷道:“脑补这么多戏,你怎么不去当编剧?最后说一次,我就是喜欢林甘蓝,没人逼我,也没人逼得了我。”
“你——”一片痴心付诸海,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纪橙橙一跺脚,扭身就要跑。
然而,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跑,苏元总能恰好地挡在她面前。
“让开!本姑奶奶心情不好,奉劝你一句,别惹我!”纪橙橙收起了那副天真烂漫的傻白甜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戾气的阴沉面容。
苏元一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轻描淡写道:“那我也奉劝纪姐一句,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跟你们走……”纪橙橙下意识扫了一眼,瞥见苏元身上的警服,霎时全都明白了。
她扭头望向厉晋远,描了淡妆的精致五官扭曲一团:“厉晋远,你报警出卖我?”
“哎,不算出卖。我跟你从来就没达成过任何协议。”厉晋远实力拒绝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哐当”一声轻响,冰凉的手铐落在纪橙橙腕间,苏元笑得玩世不恭:“纪姐,走吧。”
纪橙橙挑起尖尖的下巴,满面不服气:“我看你们能翻出什么证据来定我的罪!”
处理完纪橙橙,林甘蓝从厉晋远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埋怨道:“门口站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提醒我?”
厉晋远一脸懵逼,他也没发现啊!
纪橙橙甫一出现,他就意识到中计了,那张飞往夏威夷的机票是为了调虎离山,纪橙橙压根没打算乘那班飞机离开江州。
他一边和纪橙橙言语周旋,一边悄悄把手伸进裤袋,摸到手机,拨了苏元的电话通知他。
苏元也聪明,从手机里听出了纪橙橙的声音,立刻带着人杀个回马枪,厉晋远也没算到正好林甘蓝主动吻他的时候,他们就到了……
——
一波警员如潮水般褪去,病房门口霎时空出了一块,厉老太太这才抚着心口走进来:“哎哟,可吓死我了,没想到背后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罗嫂连声附和:“可不是嘛,平时看纪姐脾气温和,很是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可刚刚露出的那个表情,啧啧,吓得我晚上肯定要做噩梦!”
说的是纪橙橙。
林甘蓝微微侧脸,想到那激吻的一幕,双颊就忍不住发烫,没脸直视老太太。
偏厉老太太拨开自家儿子,走到她面前嘘寒问暖,百般安慰。林甘蓝躺在床上,双腿的麻醉药效渐渐消退,既要忍受双腿的疼痛,又要同老太太周旋,真是辛苦她了!
幸而厉老太太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避开了刚才围观的话题,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直入正题了。
“乔野找来的那位冯医生已经给非非看过了,她没办法破解纪橙橙的催眠手法,只能用几种铃声试试看。”
除开铃声的音色之外,不同的铃声节奏、音量,这些细微差别映射在厉知非身上,对他来说可能就意味着不同的指令。
而纪橙橙嫉恨林甘蓝到极点,对厉知非恐怕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喜欢,即使抓住了她,也难撬开她的嘴问出详细的催眠手法。
更何况,她咬死了不认账,才有可能借助“疑罪从无”脱罪,一旦承认是她催眠了厉知非,岂不是自打脸?
短短一瞬,厉晋远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和林甘蓝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她也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淡淡道:“如果冯医生信得过,可以试试。暂时,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法。”
厉老太太点头:“那就先这样,让冯医生试试看。”
厉知非一直陷在催眠里,久久不曾醒来,就算冯医生尝试不成功,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闲聊了几句,厉老太太正准备离开,手机忽然响了。
她盯着那串号码,喃喃自语:“纪家怎么会给我电话,难不成是关于纪橙橙的事?”
厉晋远替她摁了外放键,态度坦然:“听听就知道了。”
甫一接通,纪母那尖利的声音仿佛一颗炸弹,在安静的病房里炸开。
“姓厉的,你们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家孩子得病了,我好好一闺女过去帮忙,怎么反而被关进了监狱?”
“别以为你们家现在翻身了,就能骑在纪家头上作威作福!橙橙虽然是我收养的,可我一直把她视如己出,你们想欺负她,没门儿!”
林甘蓝眉目一凛,没想到纪母的战斗力这么强,说好的书香世家呢?
电话那头,一个苍老的男性声音劝了几句,偏纪母性子烈,骂骂咧咧又斥了好几句,才不情不愿地把电话交出去。
“弟妹?”
厉老太太“嗯”了一声,当年交好时,纪父同她丈夫是拜了把子的兄弟,纪父略大些,一直唤她“弟妹”。
“听说我家橙橙被关进监狱了,有这回事吧?”
“有。”
“橙橙的为人,我们很清楚,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蓄意纵火呢?这事一定有误会,她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厉老太太撇了撇头,打断了纪父的话:“纪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谁陷害她?难不成是我烧了自个儿家,嫁祸于她?”
“弟妹,你把事情揽上身做什么?你们家又不是没外人,听说有个姓林的女人把阿远迷得够呛,说不定就是她在背地里策划这一切!哼,嫉妒我们家橙橙的人多了去,那女人大概是瞧着你们家阿远一表人才,怕被橙橙抢去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要除掉橙橙!”
纪母又抢回了电话,还斩钉截铁地断言:“那姓林的女人就是个狐狸精,红颜祸水,弟妹啊,不把她赶走,你们会家无宁日的!”
厉老太太攥紧手机,手背青筋暴起,蓄了半晌的力:“老子信了你的邪!”
那头,纪母还喋喋不休地数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可别不信!跟你说不通,反正谁抓了我们家橙橙,你去找谁,把人放了,不然……跟你们家没完!别以为纪家好欺负,逼急了,以前的旧账也跟你们算清楚!”
以前的旧账?
厉晋远眉目一凛,是指晴晴的死吗?
正好,你们不追究,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拿过手机,冷声道:“纪叔叔纪阿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望你们好生反省一下,连面都没见过就诋毁我的未婚妻,压根没看清纪橙橙的真面目却盲目维护她……你们的智商,真让我失望。”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安静,纪母反应过来,似乎难以置信:“阿远?”
“嗯哼。”厉晋远倒是态度坦然,一点不掩饰。
纪母激动道:“你怎么能这样讲话?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不辨是非,欺辱我母亲和未婚妻,这样的长辈我还能尊敬吗?纪叔叔纪阿姨,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说什么彼此都听不进去,不如都想想清楚吧!”
厉晋远一点不气,噼里啪啦怼回去,干脆利落地把纪家号码拖入黑名单,叮嘱厉老太太:“妈,暂时别联络纪家,这件事让我处理。”
林甘蓝拉了拉他的衣袖:“毕竟是世交长辈,你的态度会不会太过火了?”
厉晋远黑眸一凛,眉宇间弥漫了一层寒霜:“纪橙橙烧了厉家,害得你折了双腿,还差点让我的父母孩儿都葬身火海,我以前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她有胆子这样为所欲为!”
原本阮糯的厉老太太胸中也涌动了万丈豪情,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义愤填膺地鼓励:“三,不要怕!我们都是你的坚实后盾,咱们家不惹事,可也不怕事,真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她想了想,怒道:“把你哥哥姐姐都叫回来!纪家就两个女儿,真打起来哪是我们家的对手,哼!”
林甘蓝抹一把汗,敢情您想私了啊?
——
厉知非的病房内,冯媛媛准备了许多闹钟,用来模拟不同的音色。
她采取了催眠手法中常用的几种节奏,尝试进行唤醒,然而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厉知非依然陷在沉睡里,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冯媛媛急得额间沁了一层香汗,顾不上擦拭,在记录板上写下“无反应”三个字,准备进行下一轮测试。
厉老太太站在门边,揪住厉晋远的衣袖,掩不住满面担忧:“三,你说这冯医生能行么?”
测试开始前,厉晋远查过冯媛媛,的确如乔野所说,是国内近年来最优秀的一批年轻医生,师从国际上赫赫有名的美籍华裔专家,主修脑外科,辅修心理学。
她这一派主张将心理学与脑外科联系起来,相辅相成进行治疗,而非一般的心理学那样割裂开来。
论履历,华丽不输纪橙橙。
也不知道乔野是从哪里请来这么一尊牛气哄哄的美艳菩萨。
冯媛媛正凝眉思索下一步计划,乔野忽然喊出了声:“动了,动了!”
循着他的声音看过去,病床上的厉知非有了反应,长而浓密的睫毛好似黑色的蝉翼,轻轻地展了展。
“快看,非非的手指也动了!”
厉知非的双手搁在身侧,此时左手悄悄地动了,食指和尾指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相触,仿佛念咒掐诀一般。
似乎有些不对劲。
下一刻,冯媛媛惊叫一声:“糟糕,他不是苏醒,而是在启动防御机制!”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厉知非的手指恢复了原状,双目还没来及睁开,再度紧紧闭合,依然是沉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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