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连忙站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看紧了苟雄,别让他跑掉,也没让他有机会耍花招。他的医疗方案都交由于家兄弟过目,才能实施。”
赵风神色凝重:“保证完成任务。”
林甘蓝望一眼儿童房紧闭的大门,幽幽道:“苟雄为人奸诈,你须得格外心。”
交代完毕,她才随厉老太太下楼。果然,纪家三人已经整装待发。
看见厉老太太,纪母亲热地迎上前,作势去挽她的胳膊:“距离约定的探视时间,只剩一个时,该出发了。”
厉老太太不动声色挪开胳膊,反搭在林甘蓝的腕间,悄无声息让她扑了个空。
“我先前已经介绍过了,这位是三的媳妇。最近家里事多,我也很忙,探视橙橙这件事……就让她作陪吧。”
话音刚落,纪母陡然拔高了声调,厉声拒绝:“不行!她到底什么人?我可没听说阿远什么时候有媳妇了,突然冒出个女人,别是故意糊弄我们吧。”
这话惹得厉老太太不开心,瞬间拉长脸:“姐,咱们两家几十年交情,我没必要骗你。若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她想了想,红唇微勾,笑道:“放心,他们俩补办婚礼时,我一定会邀请你们的。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对吧?”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然而纪家却等不起。
纪母抬手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失去这个机会,下次约见纪橙橙就得下个星期了。然而纪家现在乱成了一团麻线,偏纪橙橙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纪家等不起。
纪母摇了摇老伴的胳膊,没好气催促:“你倒是说句话啊?说好的让厉家人陪同,大家同橙橙说个清清楚楚,这下可好,不仅阿远不出现,厉家人一个都不去。”
闻言,厉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叫厉家人一个都不去?我说得很清楚,蓝蓝是三的媳妇,是我们厉家的人,她当然能代表厉家。”
“能代表个屁!真当我们是白痴啊?橙橙喜欢了你们家阿远那么多年,对他的事情是如数家珍,连我都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待在部队,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女人。你现在突然拎个女人出来,告诉我们,她是阿远的媳妇,由她代表你门厉家。呵,搞笑!”纪母如点燃的炮仗,情绪激动,噼里啪啦一顿回驳。
“你才是真搞笑!我们家的事情凭什么向你交代?难道成为厉家人还得你签字首肯?老纪,你们纪家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厉老太太不甘示弱,还把纪父也扯入战场。
纪父和厉司令是差不多的性子,大大咧咧,平时最烦鸡毛蒜皮了。可现在一边是老婆,一边是战友,实在是难以决断。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两个女人彼此间积怨,并不是单纯为了突然冒出来的三媳妇应不应该算作厉家人而争吵。
纪母一直把纪橙橙当亲生女儿,打心底不相信她会害死晴晴,坚持认为厉晋远挑拨离间。再加上,纪橙橙喜欢了厉晋远那么多年,不仅赔上了青春年华,反而把自己卷进了罪案里,她为纪橙橙抱不平。
纪父摸摸鼻尖,顿觉骑虎难下。
气氛一时僵滞,纪母和厉老太太互相瞪视,谁也不肯先认输。
林甘蓝记挂厉晋远,恨不能插翅膀飞向医院,实在没心思理会这种无聊的争吵。她揉了揉眉心,平静地看向纪家人:“拜托你们搞清楚,待在监狱里的是纪橙橙,不是厉橙橙。说到底,她不过是追求阿远不成的失败者,你们以为我很想见她吗?”
纪母越发底气不足,低声嘟囔:“那你别去。”
林甘蓝轻笑,跟她耍脾气?
“行啊,我不去,你们也别缠着我婆婆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不行,你们说橙橙是凶手,还没掰扯清楚呢。”
林甘蓝比纪母高出半个头,向前一步,气势迫人,逼得纪母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落了下风。
她步步紧逼,黑白分明的眼眸盛了凌人的杀气:“现在弄清楚了吗?是你求着厉家人帮忙,不是厉家人欠你的,少跟我露出理所应当的态度。”
纪母张张嘴,却哑火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长辈。”
偏林甘蓝吃软不吃硬,粲然一笑,丝毫不把她的控诉放在眼里:“你压根不承认我是厉家的媳妇,又何谈是我的长辈。于我,你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你……什么样的家庭居然教出你这种没素质的人……”
纪母被气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差点半口气喘不上来。纪如珠从背后扶住她,一直冷眼旁观,终于出声:“妈,够了。”
“够了?明明是她欺负我!”纪母大骇,用力瞪着女儿,仿佛不相信这话竟是从一向乖巧的女儿口中说出。
纪如珠完全没看她,一直直视着林甘蓝,淡淡开口:“林姐,我替母亲的无礼向你道歉。时间紧迫,我们就不要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了。我瞧你刚才看了好几次表,你应该也赶时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警局,早点和橙橙说清楚。”
“果然纪姐比较容易沟通。”林甘蓝赞许一笑,眼底却漫上淡淡的戒备,丝毫不耽搁时间,头一个走出门。
纪如珠正待跟上,被纪母拉住。
纪父得了老婆的眼神示意,隔在她们和林甘蓝的中间,防止林甘蓝探听到母女的谈话。
“如珠,你老实交代,不会真的相信了厉晋远的话,觉得是你妹妹害死了晴晴吧?”
纪如珠冷笑,视她如空气:“妈,橙橙在你心里,是不是重要过我这个亲生女儿?”
纪母微赧,恼羞成怒,作势拍打她的头:“你说什么傻话?身为姐姐,又是我亲生的骨肉,而你妹妹年纪,从就没家人,你多让着她一点,有什么关系?你还跟妹妹斤斤计较吗?”
纪如珠躲开她故作亲昵的拍打,往日熟悉的话语,今日听起来却觉得刺耳。
“既然她不是亲生的,年纪又,我就应该让着她。那不如,你们也把我丢掉吧,我也想享受不是亲生的待遇,想要一个事事让着我的姐姐。”
纪母怒喝:“讲什么浑话!你都三十几了,还这么幼稚?我现在没跟你扯这个,我是怕你被别家的人利用,这种时候自己家人还不抱成一团,反而遂了别人的意去找橙橙的茬。”
冷眼看着纪母,纪如珠心底冰凉一片。
橙橙、橙橙、橙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母张口闭口都是“橙橙”,她和女儿都退居二线。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那个捡来的妹妹会那么讨人喜欢,令人喜欢到即使抢掉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她却还是讨厌不起来这个妹妹。
直到厉晋远揭破,她顺藤摸瓜寻到了那支录音笔。
妹妹的声音一如往昔,那么温柔,那么清澈,如同深山老林里完全没被污染过的溪涧。然而说出的字字句句,却恶毒得令人发指。
纪如珠陷入回忆,浑身发冷。她抱住了自己,像被丢弃的流浪猫,可怜兮兮。
录音笔的最后一句,她原封不动地记得。
纪橙橙说:“我夺走了纪如珠的所有,不止她的女儿和父母,连老公也……哈哈哈,可惜她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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