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市郊景山,据说兴建于南北朝时期,经历了无数战火。如今,经过政府修缮,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每逢初一十五,附近郊县都有许多人前去烧香祈福,香火鼎盛。
沿着盘山公路,司机将他们送到位于山顶的云镜寺,为难地请求:“我有个姨妈,年纪大了,孤苦伶仃一个人住在镇上,我想请半天假,去看看她,成吗?”
他说的“镇上”,原是山脚的村落,随着云镜寺的香火旺盛,渐渐聚集成了云景镇。当地政府颇有经济头脑,索性把云景镇都建成了仿古建筑,游在云镜寺上香祈福之后,可乘索道下山游玩,云景镇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颇受好评,游人如织。
厉老太太偶尔去云镜寺上香,却从没游玩过云景镇,突发奇想:“你去吧,我们乘索道下山,正好蓝蓝和三也在,在云景镇玩一会儿,下午再回去。你先去看姨妈,忙完了再来找我们。”
云景镇不过巴掌大,横竖有手机,怎么都能联系上,厉老太太一点不担心,同司机分别,转背就拉着林甘蓝踏进寺庙。
沿着山路拾级而上,进了山门,便能看见巍峨的大雄宝殿。
厉老太太轻车熟路进入宝殿,虔诚地上了九炷香。双手合十,闭眼轻喃:“希望菩萨保佑厉家人丁平安。”
望着体态丰腴的佛像,林甘蓝的心情也不自觉肃穆起来。
拉了林甘蓝和厉晋远把云镜寺内几乎每座佛像都拜过一遍,厉老太太才作罢,大手一挥:“咱们下山,去云景镇上看看吧。”
云镜寺建了索道,三人乘坐同一个包厢,缓缓向山下滑行。
不过十分钟,便到了山脚。
刚下山时,天色还一片晴朗,此刻却飘来了一朵厚厚的乌云,遮天蔽日。
厉晋远拧眉:“糟糕,看样子快下雨了。”
林甘蓝慌了,出门前阳光灿烂,她也没想到入冬了还会遇到阵雨,身边一把伞都没有:“早知道留把伞在身边,现在怎么办啊!”
说话间,豆大的雨珠淋漓而下,砸在树叶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厉晋远眼尖,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家银行,去避避雨。”
林甘蓝左手搀着老太太,右手扶着厉晋远,眼前是一片绵密的雨帘,一面顾着湿滑的地面,一面向银行狂奔。
不过短短数百米的路程,她好似爬了一程珠穆朗玛峰,浑身湿透了,抬手一抹,掌心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哎哟,快进去避避雨,别感冒了。”厉老太太扯下搭在头上的外套,递还给林甘蓝,“都湿透了。”
林甘蓝摆摆手,随手一拧,替老太太遮过雨的外套顿时淌出一条水线,果然湿透了,没法再穿。她抖开,语气轻松:“我还年轻,没那么容易感冒,您快进去,我这衣服料子薄,吹会儿暖气就干了。”
冬天的外套,哪有那么容易吹干,浸了水,重得像一托铅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身体颤了颤,脸色白里透青,显然是冷的。
厉老太太还想说点什么,厉晋远开口了,把她往银行里推:“快进去吧,耗在外头白白吹冷风。”
厚重的玻璃门关上,厉晋远陡然变了脸色,大掌往林甘蓝面前摊开:“拿来。”
“什么?”林甘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有些没耐性,劈手夺过湿漉漉的外套,单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她肩上一搭,面无表情道:“交换。”
这一番动作发生在刹那间,林甘蓝的脑子几乎被呼呼的北风冻僵了,回过神,他已经拾起靠在墙角的拐杖,直愣愣推开了银行的门。
见她还愣在原地,厉晋远半只脚抵住玻璃门,冷声催促:“快点儿,浪费暖气。”
银行里开足了暖气,平和温暖,与外头的风吹雨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林甘蓝走进去,足足站了半分钟,冻僵的身子渐渐苏醒。她想夺回那件湿透的外套,可厉晋远不给她机会,眼疾手快挪远了,她伸长了胳膊,紧贴在他的胸口,也拿不到。
厉晋远勾了勾唇,笑得不怀好意,俯身贴近她耳畔轻语:“啧啧,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你能这么主动,为夫很欣慰,不过被围观开车,还是算了。下次只剩咱俩的时候,你再这么主动吧。”
闻言,林甘蓝瞬间红了脸,抬起眼皮扫一眼,银行里果然挤满了人。除了少数办业务的群众,大部分都是遭遇阵雨突袭暂时进来避雨的。
她讪讪收回手,双颊生烫,眼睛一直盯着鞋尖,总觉得好似所有人都瞧见了刚才的暧昧一幕。
她跺了跺脚,语气不自觉嗔娇了几分:“厉晋远,还给我。”
“还什么!说好了,是交换。”厉晋远皱了皱眉头,腾出一只手替她披上自己的外套,“我的外套太重了,你替我穿会儿。”
一米九的大男人,还嫌一件外套重?
这么明显的谎话,偏厉晋远还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林甘蓝还想说什么,忽地被他捂住了嘴,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后:“再哔哔,我就吻你了。”
一副“样儿你在逼我吻你吗”的表情,成功止住了林甘蓝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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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怀揣一颗八卦之心,没一会儿就同避雨的大妈们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厉晋远生得俊,林甘蓝长得漂亮,站在一起跟宣传画似的登对。厉老太太与有荣焉,颇为自豪地跟大妈们介绍,听得林甘蓝双颊绯红,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
“这里人多,闷得慌,咱们换个地方。”厉晋远晓得自家媳妇脸皮薄,不动声色拉了她往角落凑。
大厅宽敞,避雨的人们大多待在排椅附近,靠近柜台的地方反而没什么人。柜台和大厅之间隔着一扇防盗门,此时紧闭着,恰与墙壁形成了一块空白区域。
厉晋远靠过去,半个身子的重心搁在防盗门上,让不堪重负的伤脚得以短暂休息。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刚好能看见柜台内的情形,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格子间忙忙碌碌,白炽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明亮光彩,平和而充实。
林甘蓝依偎他身侧,内心洋溢着满满的安全感,不由感叹:“这种平静的生活,真好。”
只有经历过惊心动魄,才会格外期盼平静安稳。
可惜,老天爷似乎是个聋子,听不见她的祈求。
她的话音刚落,柜台内就响起一声厉喝:“不许动。谁动,我打死谁!”
林甘蓝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见柜台内多了一个黑衣人。
黑色短夹克,黑色运动裤,落入人堆再寻不见的普通的装扮。最吸睛的是头上罩了个夸张的面具,像极了浓墨重彩的京剧妆容,却不似那般精细,更像是孩子的手笔,执了颜料随手乱涂出来的。
黑衣人手里握着一支枪,瞄准了柜台内的工作人员,声音清晰而冰冷:“关掉大门,快点!”
离他最近的工作人员吓惨了,颤颤巍巍摁下了关门键,卷帘门缓缓合上。
大厅里的群众们从惊吓中回神,卷帘门关闭,他们就将被完全困在危险的空间里,急慌慌地想冲出去。
黑衣人挪动枪口,隔了一层玻璃,瞄准大厅里的人们,冷冰冰威胁:“谁跑,我就毙了谁。”
“玻璃窗是防弹的,他的子弹射不穿!”厉晋远拄着拐杖,却丝毫不减威严,戳破了黑衣人的漏洞。
枪口面前,他依然冷静镇定,如出鞘的利刃,闪烁着点点寒芒。
“你们可以试试。反正他只是动动嘴皮子,我开枪要的可是你们的命!”柜台内,男人厉声道。
这一吓,原本动了两步的人也收回了脚步,也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眼睁睁看着卷帘门彻底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天光。
银行内,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厉晋远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些人真的如此胆,隔了一层防弹玻璃,还是不敢迈开步子,生生拖到卷帘门合上,主动留在银行里成为案板上的肉。
“思路清晰, 动作利落,显然是有备而来。”林甘蓝盯着柜台后的一举一动,唇几乎不动,悄声分析。
厉晋远“嗯”一声,的确像是一场有计划犯罪。
“打开防盗门,所有人依次到大厅待着。”持枪的男人深深看了一眼搅局的厉晋远,没有意气用事地冲出来算账,反而沉着得疏散银行的工作人员。
眼看柜台后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丢下一个黑色大布袋,抬了抬下颔,支使刚才关闭卷帘门的那个工作人员:“把钱装进这个袋子里,动作快点。”
林甘蓝和厉晋远互看一眼,心内了然,是冲着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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