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理面色发白,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直咬着嘴唇,三十岁活像十几岁的懵懂少年。
林甘蓝徐徐开口:“徐经理,抢劫犯进来后,丢给他一个布袋,让他把银行的钱装进去。抢劫犯发疯了,他借交接钱袋的时机,扑上去制服了抢劫犯。”
段宇飞脚尖往抢劫犯尸体的方向点了点:“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甘蓝还未开口,徐经理哭丧一张脸,差点哭出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他扭打在一起,我压根就没注意到枪没脱手,也不知道那枪……怎么就响了。”
段宇飞目光灼灼,看着他:“这么说,你没开枪,是这枪走火,恰好子弹射进抢劫犯的心脏位置,杀死了他,是吧?”
徐经理依旧沉浸在呆懵的状态里,喃喃道:“什么是走火啊?我只在电视里见过枪,实在不懂这些!总之,就是我们在地上滚着滚着,枪响了,把我吓一跳。我弹开,他就往地上倒去,我摸到他胸口一片鲜血……”
徐经理双手捂面,哭声从指缝间流出:“无论我怎么碰他,他都不动,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吓坏了。
甚至没注意到掌心全是血迹,双手往脸上一捧,鲜血就沾到了脸上,白炽灯光落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仿佛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魔,诡异可怖。
林甘蓝没出言提醒,怕再吓他一次,扯了张纸巾过去:“擦擦脸吧。”
徐经理以为她的意思是让他擦干眼泪,只擦了眼睛一圈,顺带捋了一下脸颊,虽然没擦干净,也只剩下巴一点血迹,没那么恐怖了。
擦完低头看见纸巾上的血迹,白底一片鲜红,薄薄的纸巾吸饱了鲜血,稍稍用力按压,指尖还能按出血水。
徐经理“啊”一声,丢开了纸巾,双手往裤腿上抹,黑色的裤子瞬间添了几条深色印记。他越是想摆脱鲜血,血迹反而越发得如影随形,那手忙脚乱的样儿显得有些可笑。
他踌躇片刻,拉长了一张脸,向段宇飞请求:“警官,我可以去一趟厕所吗?”
段宇飞已经把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点了一个警察,陪他去:“快去快回,还得做笔录。”
“好的,我很快就回来。”去厕所的路上,徐经理还在局促地搓揉衣角,好像这样就能把沾染的血迹抹掉。
工作间内只剩了他们仨,段宇飞站起身,凝望着抢劫犯:“抢劫未遂反被杀,这件案子已经很清楚了。”
抢劫犯躺在地上,圆睁着无神的双眼,下颚微微张开,仿佛难以置信。浓墨重彩的面具丢在一侧,林甘蓝猜测,他和徐经理打斗时被弄掉了。
“段所长,你确定已经清楚这件案子的所有内容了?”厉晋远的声音远远地从工作间后门飘来。
“怎么?”段宇飞隐隐透出几分不愉快,“厉先生还有什么可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有几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段所长替我答疑解惑。”厉晋远面容平静,湛黑的眼眸如无风的湖面,隐藏的情绪一丝不透。
段宇飞掸了掸手指:“说说看。”
林甘蓝暗暗替段所长捏了一把汗。她清楚厉晋远的性子,面上越是平静,稍后的爆发越是激烈。
“工作间一共有两道门。抢劫犯闯入时,防盗门紧锁着,暂且不谈。而另一道后门,我刚刚看过了,需要银行工作人员指纹开门,或者从内打开。显然,抢劫犯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他是如何从后门闯入的?”
段宇飞:“这……”
“问题二,国枪支管制一向严格,抢劫犯的枪是从哪儿来的?注意,这不是一把假枪,也没有经过任何改装。”
厉晋远算得上半个枪械专家,他的话自然可信。一连两个问题掷向段所长,问得他丢盔弃甲,讷讷难言。
他的疑问提醒了林甘蓝。
“我也有个疑问,差点忘记说了。”她摸出一个手机,隔了一层纸巾,免得污染了证物,“郑兴宁送去医院前,我拿走了他的手机。”
“郑兴宁?”
林甘蓝简短介绍道,“银行的工作人员,他的趁抢劫犯转移了注意力,挺身而出准备砸晕抢劫犯,谁知关键时刻突然来了一通电话。铃声惊动了抢劫犯,发现了他的偷袭,惊慌之下抢劫犯开枪打伤了他的手臂。”
“但我查看过郑兴宁的手机,刚刚那个时间点,没有来电信息。”
段宇飞:“那是哪儿来的铃声?”
郑兴宁年纪轻轻,在银行上班工资也不低,用的是时下最流行的苹果手机。苹果手机换铃声比较麻烦,很多用户都使用它自带的铃声,郑兴宁也不例外。
厉晋远慢吞吞走到抢劫犯的尸体旁,正准备蹲下身,已经有人代劳了。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往他面前扬了扬,林甘蓝轻快道:“我戴了手套。”
厉晋远眉宇舒展,轻轻一笑。他的左腿还隐隐作痛,于他来说,蹲身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林甘蓝寻了个借口,免得他难堪。
这份苦心,厉晋远明白,心里却翻卷起一丝浪,夹杂了沉重的泥沙,有些苦。
他把裹在掌间的纸巾扯掉,不动声色塞进外套口袋,看她动作利落地搜寻,很快就从抢劫犯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机。
如郑兴宁一样的苹果手机。
林甘蓝低头查看一阵:“解谜了,那通电话是打给抢劫犯的。”
再调出设置界面,如他们所料,抢劫犯也使用了苹果手机的自带铃声。
“也就是说,抢劫犯在犯罪途中,有人给他打了电话。而那通电话的时机又恰好,让他发现了意图偷袭的郑兴宁。”段所长总结道。
“你相信这种巧合吗?”
段所长拧眉:“厉先生的意思是,这其中有问题?”
站久了,左腿伤处疼痛不止,林甘蓝注意到他依靠墙壁的动作,贴心端过去一张椅子。厉晋远坐进椅子,须得仰头看段所长,气势却一分不减,招呼林甘蓝也坐下休息,才慢悠悠地继续。
“段所长不觉得这通电话很蹊跷吗?按理说,施行抢劫这么大的事儿,至少比看电影要紧吧。看电影还知道手机调到静音,怎么抢劫却把铃声开得如此响亮?”
“翻阅抢劫犯的手机,里面干干净净,除了两通号码一样的未接来电显示,什么信息也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闻言,段所长颔首:“是挺奇怪。这么说来,压根不是郑兴宁点儿背,而是有人替抢劫犯望风,用手机来电提醒抢劫犯。”
想到此,他神色严峻:“这说明,抢劫犯有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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