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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
    “你是我大哥,我怎么会怪你。”厉晋远轻笑出声。
    两兄弟相视一笑,和睦的兄弟情似乎一点不受纷繁的俗事影响。林甘蓝见他们好好的,心思便往苏棠那边飞去:“你们哥俩好好聊,我去看看苏棠。”
    厉晋远似乎盼着她去,笑容带了几分鼓励:“她最听你的话,好生劝劝她,偶尔也该收敛一下脾气。”
    林甘蓝“嗯”一声,刚转身又听厉晋行叮嘱:“苏棠爱面子,别说得太过火。”
    无论苏棠怎么作,他依然深爱,便不舍得苛责。
    林甘蓝沿着回字形走廊找了一圈,仍不见苏棠的踪影,发消息询问她,才知道她待在上一楼层。
    “滴滴滴”,第二条微信随即而来:只准你来,不准带厉晋远,否则免谈!
    消息末尾一连贴了三个狂躁的人儿表情。
    林甘蓝忍俊不禁,上去二十楼,一眼便看见倚着走廊栏杆的苏棠,打趣道:“他又不是我的猫猫狗狗,怎么会走哪儿都带他呢。”
    “他那性子作宠物狗?呵呵,我宁愿养二哈,把整个家都拆掉,也不要养条厉晋远这样的宠物,整日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脑门仿佛与生俱来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跟他生活在一起,我会活活闷死的!”
    所以,暴烈如火的她与无限包容的厉晋行才相称。
    二十楼,林甘蓝听苏棠足足数落了厉晋远半个钟头,细数他的坏脾气,如何享受厉晋行的关照却在厉晋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只会嘴上说两句好听的话。
    说到后头,苏棠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懊恼道:“说到底,我是替晋行鸣不平。作为弟弟,厉晋远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吧?”
    “他和大哥一向兄友弟恭,不会袖手旁观的。”林甘蓝轻轻插一句。
    苏棠的火气立刻又窜起八丈高:“那他到底做了什么?就会说两句好听的话而已,谁上下嘴皮子一合不会说?”
    林甘蓝默然。
    她晓得苏棠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但心里很清楚,厉晋远肯定会有所动作。苏棠还在喋喋不休,但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思考厉晋远会如何出手。
    “喂!你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苏棠伸出手掌往她面前晃了晃,拉回了她的思绪。
    苏棠正准备跟她“秋后算账”,忽然手机铃声此起彼伏。两人相视而望,不约而同摸出各自的手机。
    苏棠低头一看,是厉晋行的微信。
    “我休息了,你先回家吧。”
    林甘蓝则收到了厉晋远的短信。
    “我在住院楼下等你。”
    苏棠握紧手机,气愤道:“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哼,随他去!”竟真的不回十九楼,径直乘电梯到了一层。
    厉晋远穿着来时的深灰色羊毛大衣,倚着住院楼门口一人粗的大柱子,左手拎着拐杖,一反常态没站直。似乎有些怕冷,他把羊毛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大半张脸。
    苏棠气得两颊鼓鼓,没跟厉晋远打招呼,摆出冷冰冰的脸色,仰着脸同他擦肩而过。
    厉晋远侧过脸,也不看她,两人互相当对方是空气。
    这两个,都以为自己够成熟,其实常有些孩子赌气的姿态。林甘蓝微微叹口气,上前自然地挽住厉晋远的手:“你跟她计较什么?走吧。”
    她往前迈出一步,厉晋远还杵在原地,被她挽住的整条手臂仿佛僵硬了似的,甚至下意识往外挣脱。
    “别闹……”林甘蓝以为他故意玩闹,侧头一看却愣住了,“你……”
    “嘘!”厉晋远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仿佛猜到了什么,林甘蓝不再多言,稍稍拉开距离,但从外人的角度看依然是恩爱的一对,快速离开了医院。
    ——
    当夜,时针指向凌晨四点。
    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那道光束如约而至,在眼皮间流动,仿佛水底的流沙。
    他缓了几秒才适应这束光亮,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早已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慢腾腾下床,然后走到窗前站定。
    透过玻璃窗举目四望,左侧是视线死角,只有一团漆黑。正面和右面的病房都关上灯,漆黑一片,唯有右面末尾那间病房投射出黄色的光亮,仿佛幽深海面指引方向的灯塔。
    倒映窗玻璃上的那团朦胧光亮里,一男一女的轮廓十分明显生动,第三次重演谋杀现场。
    这一次,男人不急了。
    他静静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一幕谋杀现场,甚至以一种欣赏戏剧的眼光。他眼睁睁看着男人下了狠劲,女人挣扎了几下再不动弹。男人解开绳索,女人的身体便委顿在地。
    像是一场默剧。黄底黑影,演技生动,颇有感染力。为
    但男人一直沉默地站在窗前,寸步不移。直到这场谋杀上演完毕,他回身披上一件大衣,戴上口罩,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出病房。
    经过护士台,值夜班的护士已经见惯不惊,笑道:“厉先生,今天还报警吗?”
    “嗯。”他没同护士攀谈,目不斜视,一心往徐慧病房赶去。
    护士没动,还不忘叮嘱他:“今天可别掀女生的被子,心被人家的哥哥抓住,扭送警局啊!”
    目送厉晋远拐向右侧病房,护士回身看了看背后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咦,今天厉先生好像晚了两分钟喊报警。”
    男人走到徐慧病房前,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屋内没开灯,黑暗中暗淡的月光隐约勾勒出躺在床上的少女轮廓。男人环视一圈,徐慧的病房里没什么特别,又轻轻拉上房门,没惊动任何人。
    ——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医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班记者,裹紧大衣,冒着寒风蹲守。
    崔毅珉医生刚下了夜班,甫一走出医院就被围了水泄不通。他何时见过这种阵仗,慌乱拨开挡在面前的摄像镜头,可刚挡开一个,又冒出另一个,令人应接不暇。
    他索性放弃抵抗,紧皱眉头同这班记者大眼瞪眼:“我不过一个住院医生,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纷繁杂乱中,有人一语道破:“可你是厉晋行的住院医生啊!”
    崔毅珉心内了然,这些记者是冲着厉晋行而来。他忽然想到偶然听到的一段护士八卦,据说厉晋行出现幻觉假报警的事儿上了报纸新闻,不过那段新闻只在早上出现了一会儿,很快便被删掉了,上的讨论热度也逐渐下降,到晚间他上班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什么人讨论了。
    他还想着,这些人真是无聊,连这么点事儿都见报,不一会儿又去追逐其他的热度新闻了,简直像是追着咬骨头的狗,怪不得坊间将打探八卦消息的人称为狗仔。
    只是他没想到,白日刚降下来的热度这么快就死灰复燃了,还烧到了他的身上。
    这班记者似乎很清楚他的身份,他想敷衍过去都不得行,话筒几乎戳到了他的鼻尖,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崔医生,厉先生现在的精神状况怎么样?是不是真如早上那份江州日报说的那样,已经到了出现幻觉的地步,快变成精神病了?”
    “他是不是借着医治腿伤的理由,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治脑子啊?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会不会影响他主持公司的海外收购业务?是不是意味着他得提前退休了?”
    “听说他还差点猥亵少女,幸而少女的哥哥赶到,才阻止了他。你能向我们详细介绍一下昨晚的情形吗?”
    崔毅珉听得张口结舌,对于八卦记者的凶残有了长足的认识。他们个个都问得好似在现场亲眼看见过一样,虽然是疑问句,可是语气十分笃定。
    他踌躇半晌,最后只有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他想走,但八卦记者们却不给他一点机会,再次将他簇拥在中心,像是拱卫地球的行星,寸步不让。
    “崔医生,你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厉晋行的精神状况确实很差,所以你不方便对外公布消息?”
    “也等于默认了昨晚的猥亵少女事件,是吗?”
    崔毅珉惊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你们别乱写,我不是那个意思!”
    崔毅珉以为不说话就行了,没想到这些八卦记者们其实根本没想真正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信息,早在采访他之前,其实就已经想好了一套新闻词,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完全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
    他被八卦记者围在中间,像柔弱的兔子,下一刻就将被饿红了眼睛的大灰狼们分吃殆尽。
    “厉晋行!“
    “厉晋行出来了!”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八卦记者们纷纷调转头,看向医院侧门的方向。
    身高腿长的男人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拄着拐杖徐徐走出。八卦记者们目测一番,身高体型,甚至轮廓都挺像,纷纷调转了长枪短炮,一窝蜂杀过去。
    刹那间,崔毅珉身边就空空如也。
    正主出现了,谁还采访口舌木讷的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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