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她穿着宽松的粉色套头毛衣,长短不一的毛衣链挂在胸前,花样繁复。灰色的格子半身裙层层叠叠,搭配姜黄色的马丁靴,撞色很经典,也很吸睛。再加上蓬松的咖啡色爆炸头,简直是一道行走的风景线,一路吸引了无数眼球。
初时,林甘蓝和苏棠只瞥了一眼,视线一心飘向橱窗外经过的那些穿着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子,压根没想过这个打扮如同涩谷女郎的年轻妹子,会是段宇飞的表妹!
楚甜甜走到她们的桌前,嚼着口香糖打招呼:“林姐和苏姐?我是楚甜甜。”
“段宇飞的表妹,楚甜甜?”
“实习律师,楚甜甜?”
林甘蓝和苏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问出口。
话音一落,以楚甜甜为中心的一米半径内,鸦雀无声。
楚甜甜调皮一笑:“不介意我坐下吧?”
“哦哦,你坐。”林甘蓝如梦初醒,望着楚甜甜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夸张的假睫毛,眨眼的时候似乎会飞出来。
苏棠捅了捅林甘蓝的手肘,压低声音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平时涂抹墨绿色眼影。”
效果很惊人,像八十年代电影里,特效不发达的鬼魅。
苏棠又问:“她真是律师?”
这句话声音大了些,让楚甜甜听见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和她们对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一定是我的打扮吓到你们了。”
她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生:“我要一杯卡布奇诺。”
回头,绽开一抹灿烂笑容:“等咖啡这段时间,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她不是来谈案子的吗?林甘蓝心存疑问,但并未打断她,反而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楚甜甜完全不忸怩,解开身后背着的大袋子,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一一摆在面前。林甘蓝仔细看了看,卸妆水、化妆镜、卸妆纸巾……
楚甜甜卸妆的手法很娴熟,三下五除二就卸掉了一脸奇奇怪怪的浓重妆容,服务生端上卡布奇诺时,她已经把卸妆工具都收拾好了。
“楚律师好手艺。”林甘蓝赞了一句。
“叫我甜甜就行。”楚甜甜摆摆手,笑着解释,“你们算是我的潜在委托人,我也不想穿成这样见你们。可是,一听表哥简单说了整个案子,我就气得不行,很想尽快跟你们见面,如果可能的话,请让我为那班矿工们讨回一个公道吧!”
卸妆完毕的她,五官隐约可见和段宇飞有几分相似,清纯秀丽,是时下流行的清新长相。走在校园里,绝对是男生心目中的清纯女神,和一身层层叠叠的累赘装扮实在不相符,倒像是出生书香世家的学霸,充满了书卷气。
苏棠不是个能存住话的性子,好奇道:“在谈论案件之前,楚律师能否回答一个问题。律师事务所没有着装要求吗?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楚甜甜一怔,俏脸微红,不好意思道:“老师接了个案子,让我去梨花街询问口供,打扮成这样,比较容易融入她们。”
瞧两人的表情,一脸迷茫,显然不知道梨花街是什么地方。
“丽华中学门外那条街,俗称梨花街,也叫堕落街。那条街上很多台球厅、kv、游戏室,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饰品店,混迹那儿的少男少女多半成绩不太好,对规规矩矩的人都有些敌意,打扮得跟他们差不多,就容易被视为自己人,也容易问出实话。”
林甘蓝一向是好学生,仅有的一点时间都奔波在养家糊口上,哪里有空到处乱逛。苏棠是外地人,晚上多半都待在酒吧看店,自然也不知道江州有条梨花街。
苏棠继续问:“你帮老师做事,那还有空接民工的案子吗?”
楚甜甜掏出一张律师牌照递过去,语气一松:“我只是看不惯校园欺凌这种事,自告奋勇帮老师跑腿而已,其实那件案子并不归我负责。”
律师牌照上粘贴了她的一寸免冠照片,微微一笑的模样显得越发清秀可人,莫名令人信服。
楚甜甜双手合十,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轻声哀求:“虽然我经验不足,但我会用十二万分的热情和努力来弥补,两位漂亮的姐,把这桩案子托付给我吧。”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儿,林甘蓝忽地想起了厉知非。求她的时候,也用那双鹿般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她,神情专注。
林甘蓝的心瞬间软了,朗声应道:“好啊。”
“啊,你说什么?”
“就这么答应了?”
楚甜甜和苏棠齐齐看向她,谁都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答应下来了。
楚甜甜喜出望外,黑亮亮的眼眸有星光跳跃,从卡座里蹦起来,就差抱住林甘蓝转三圈了。
望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苏棠心情复杂,拉了拉林甘蓝,声道:“她……能行吗?”
林甘蓝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笃定:“她能行。”
“她心存正义,才会帮老师调查校园欺凌的案子;而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敏感多疑的年纪,她能成功蒙混进去,获得想要的信息,说明办事能力也不错。替民工打工伤赔偿的官司,稍有经验的律师会计算得失,反而不敢接,或者接了不敢全力以赴。倒是楚甜甜,我比较放心。”
至少,林甘蓝很清楚,楚甜甜得了这次机会,必定会全力以赴。
这么一说,苏棠也点了点头:“给年轻人机会。”
楚甜甜果然没让林甘蓝失望,兴奋一阵后,立马掏出纸笔,现场拟定合同。而律师费一栏,她填了一元。
“律师费一元?”苏棠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岂不是亏本了?”
楚甜甜大大咧咧摆手:“为正义而战,哪有什么亏不亏。”
林甘蓝不肯签字,执意要给她正常的律师费,僵持间,厉晋远从门口走进来。
林甘蓝喜出望外,迎上去:“你来了。”
“看见你的消息,就来了。”得知三个女人间的纷争,他徐徐开口,“楚律师既然想帮帮那班矿工,就让她尽这份力吧。”
“可是……”
林甘蓝刚开口,他便凑到耳畔,热气轻柔地喷在脖颈间,泛起酥酥麻麻的痒。他压低声音道:“年轻难得这么正义,别老给人家泼冷水,浇灭了那股劲儿就不好了。我知道你怕她吃亏,事成之后我会联系她实习的那间律师事务所,帮她找补些。”
有厉晋远的承诺,林甘蓝心里顿时释然。论为人处世,他的确比自己成熟稳重许多。
“对了,你刚刚不在警局,去哪里了?”在合同落款处潇洒签上自个儿的名字,林甘蓝忽然抬起头问道。
“嗯?”厉晋远猝不及防,还以为刚才转移话题的技术很高明,没想到她慢了一拍发问。
林甘蓝直直望着他,水润的杏眼似乎蒙了一层雾,令人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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