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寒月真人已经答应了,玄笃真人却觉得心里依旧沉甸甸的,罪恶感不减反增。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玄笃真人忙坐直了身子,“你说。”
“密钥我不会交出去,毕竟那是我师父的遗物。”寒月真人曲指轻扣桌面,发出铎铎的响声,一下一下似敲在玄笃真人心上一般。
玄笃真人咕咚咽口唾沫,“那……”
寒月真人微微一笑,“每五十年,我会亲自打开澄灵之境,让门中筑基修为的弟子进入,为期三十日。期间无论你们从中得到什么,是死是活,我概不过问或负责。期限一到,我会准时关闭幻境,任何人不得再进出。”
玄笃真人猛拍大腿,哈哈笑道:“这法子好,延续先前的老规矩,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毁他们一个幻境,赔他们一个更好的,够意思了。”
何况,不论毁掉的那个还是赔的那个,原本都是他师父元杳尊上的东西。再想要更多,那吃相可就太难看了,昆吾派自诩名门正派,全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点脸还是要的。
玄笃真人美滋滋的,仿佛了却一桩心事似的,压在心口的大石总算松动了。
若是可以,他如何愿意做这个坏人,只是他不如寒月真人那么洒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看法,身上的枷锁便也多了许多。
“还有一事,那个小灵葭,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养着?”
寒月真人斟茶的手一顿,“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玄笃真人啧了声,“她还那么小,又是草木妖,就这么放她出去,恐怕不出三日便尸骨无存了。”
寒月真人觑他一眼,玄笃真人挺直胸膛,“我说错了吗?依我看,你不如收了她做弟子,这样她留下来也名正言顺,还能分得一份修真资源,一举多得。”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玄笃真人脸一僵,讪讪道:“都有……我觉得这提议挺好的,谁的意思不重要啊。”
不论灵葭属于天材地宝,还是修真奇才,都是各大门派争抢的对象,当然要想尽办法把她留下来。
寒月真人不置可否地抿抿唇,起身出门。
灵葭正蹲在地上晒太阳,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隐忍之色,乐殊在一旁噼里啪啦地说话逗她。
玄笃真人咋舌,“寒月,你这三徒弟原来是这般性子。”话好多。
“你比他不遑多让。”
“……”
见二人出来,乐殊忙起身行礼,“师父,真人。”
灵葭放下捂耳朵的手,溜圆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看过去,倒不让人觉得无礼,反而感到心中软软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啊啊啊,就是这种眼神!”林凤呜不知从哪里飞奔出来,悲愤地抱起灵葭,用脸颊使劲地蹭她的小肉脸。
灵葭:“……”
除了乐殊和玄笃真人,灵葭又多了一个随时可能打断她光合作用的不定时炸弹。
长得这么犯规又不是她的错。
心累,但是好爽。
乐殊揉揉眼睛……他怎么觉得她的笑容有点邪恶,一定是看错了。
“灵葭。”寒月真人招招手。
灵葭蹬着小短腿,从林凤呜怀里跳下来,麻溜地跑过去。
没办法,寒月真人现在是她老大,她得看他眼色。
玄笃真人看得有趣,诱哄道:“小灵葭,来让叔叔也抱抱。”
“不要。”
“就一下好不好?”
“滚。”
“……小灵葭?”
“再不滚揍你。”
“……”
哪个混账教的她说这种话?玄笃真人捂着心脏,伤心欲绝地滚到一边。
寒月真人的冰山脸有些融化的迹象,弯腰平视着灵葭的眼睛,温和道:“我虽不是妖,但你既已化形,普通的修炼方法对你也是行得通的。你可愿拜我为师?”
“好的师父。”灵葭想也不想,果断抱住这根大腿。
寒月真人摸摸她的脑袋,露出一抹笑。
玄笃真人见鬼似的,指指寒月真人又指指灵葭,感情就他一个是多余的?
好吧,他还真是多余的。
玄笃真人擦擦眼角,咳嗽一声,“如此甚好,什么时候办拜师大典?”
昆吾派中,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收徒,都是要举办拜师大典的,目的是为了让门派里的人都来认个脸,别到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
毕竟,能给峰主做徒弟的,基本上都是未来的大佬,所以这大典也有些激励弟子们奋发图强的意味。
这么麻烦的事情,灵葭一听便有些不情愿,鼓着脸颊去看寒月真人。
恰好寒月真人也不喜欢自家徒弟被人当猴子似的观看,一口回绝,“不办。”
“呃,这是规矩……”玄笃真人搓着手弱弱地道,主要是那几个磨人的长老想看热闹,特意叮嘱过。
“不办。”寒月真人的声音瞬间沉下来。
“好的,不办。”玄笃真人立即附和,“……小灵葭,你那什么眼神?”
灵葭撇开目光,这么怂,一辈子也攻不了……啊呸,她在想什么,她还是个宝宝呢。
玄笃真人垂头丧气地走了,灵葭连个响头都没磕,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寒月真人的第四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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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峰上,钟离袂正在服侍凝霜真人用茶。
她这段日子很不好过,也曾赌气想过放弃乐殊,但蜻灵峰上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一次又一次提醒她,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今日凝霜真人特意叫她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钟离袂心里有些忐忑。
凝霜真人修为已达元婴大圆满,然看上去仅二十出头,年轻貌美。钟离袂自认美丽可爱,在凝霜真人面前也仅能算小家碧玉。
“袂儿,同为师说说,你近日修炼可是遇到什么瓶颈?”凝霜真人柔柔地开口。
钟离袂低下头,“回师父,未曾。”
凝霜真人低低地叹息一声,“既然不是修炼上的困难,那便是心又受委屈了?”
钟离袂盯着自己的手,不吭声。
凝霜真人也不逼她,放下茶盏,倚在雕花窗棂上,无言望向天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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