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值二十岁的花季美少女,多年前因丧父母不在,初中毕业后,就不得不早早辍学,和一个今年仅六岁,有一点间歇性精神障碍的小妹妹,在这个大都市的一个小角落里相依为命。
虽然外婆给他们留下了一间,二十多平的小门面房,但是那点租金,也只能勉强维持妹妹的医疗费。
在这个人才济济,繁华的一线大都市里,没有文凭,她根本找不到工作,更何况妹妹的病情,也不容许她长时间离开。
迫不得已,仗着自己有相当不错的英语基础,她有时候把妹妹锁在家里,有时候拉着妹妹一起来南京路,给老外当导购,做导游,赚一点小费,补贴家用,,,
“走,”海龙拉着尹思燕的手。
“好哥哥,等等我。”
海龙回头一看,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大塑料袋,被踩扁了的空饮料瓶子。
愧疚得直想抽自己耳光,海龙抢过她手里的袋子,狠狠扔到马路中间,砸到那辆正经过的66路公交车上。
尹思燕嘟着嘴,挨海龙拽着,来到南京东路九十九号门口。
这里是工商银行和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合租的一栋大楼,这栋楼也是百年沧桑,和外滩所有的万国建筑一样,古朴雄伟,高大的台阶上,左边蹲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大青石牛,右边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白石熊。
十几米外,海龙就看见大刚靠着牛,小强依着熊,二人的穿戴都很鲜亮,他们正带着墨镜,坐在最顶层的台阶上,低着头在抽烟看报。
他二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挺机灵的小家伙,正豪无选择性的,看着进出银行的人,在轻轻吆喝:“换外汇啦,外汇有吗,,,”
松开尹思燕,海龙才上了第三个台阶,那小家伙就用一个标准的找抽造型,冲他歪着嘴一脸的蔑视:“嗨,臭叫花子,是不是讨到外币了?”
其实没打算现在就来,见这两个昔日的小兄弟,海龙是被那一袋空饮料瓶子激怒了。
小东西的无理,正让他找到了爆发的由头,海龙抬起头来,连蹬两步后,好像都没见他出手,(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刮子,已经重重的赏给了那小家伙。
等尹思燕感觉不对头,想去拉海龙时,那声(啪) ,已经连银行门口的两个保安,都惊动了。
小家伙毫无防备的挨了一巴掌,他捂着开始渗血的嘴角,吓得躲到白熊后面,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海龙。
怒气根本没消,这回尹思燕是想拉也拉不住了。
大刚和小强听见动静,忙站了起来,可根本没容他们反应,又是啪啪两声后,他们的眼镜,立即结伴而飞,二人脸上的手指印,也已隐约可见。
那年长一些的保安大叔,忙过来拉:“小龙,消消气,消消气。”
另一个保安,指着正在淌眼泪的小家伙,笑着打趣:“让你整天在这里闭着眼睛胡咧咧,连祖师爷都敢冒犯,挨揍了吧。”
面前叫花子,竟是三年前把天捅破,大家都以为永远回不来的大哥,大刚和小强捂着脸,吓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喊:“龙哥,龙哥。”
“你们两个混帐东西,我妹妹在你们眼前捡瓶子,你们是狗眼瞎了?还是以为我这回肯定要挨枪子儿了? ”海龙瞪着眼睛,指着他们怒骂。
大刚和小强低着头,躲到尹思燕身后,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敢蹦一个整屁出来。
“好哥哥,不许恼,我怎么可能去接受别人的施舍!”尹思燕急得把海龙硬压到台阶上 。
坐到大青石牛边,海龙点了一支烟,气得再也无语,尹思燕也笑眯眯的坐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
大刚和小强哭丧着脸,叫上那个小家伙一起,忙进了银行里。
几分钟后,已经洗去嘴角血迹的小家伙,端着一杯水先出来了,他畏畏缩缩着,双手把水杯递到海龙面前。
瞪了他一眼,海龙接过水杯说:“叫他们麻利一点!”
小家伙低头应了一声,又小跑进去了,海龙捡起一沓申城早报,一边看一边等。
几分钟后,一声刺耳的急刹后,一辆白色敞篷小宝马,停在了银行门口的马路边。
长年职业的本能和警惕,海龙只是用余光瞄了一下,一个二十多岁,油头粉面,体格健壮,衣着华丽的小帅哥,手里举着一束鲜花而来。
“小燕子,你不是天天在和平饭店门口嘛,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害得我好找,”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喊叫。
海龙这才饶有兴趣的抬头,此人原来是冲尹思燕而来。
“你若再纠缠不休,当心挨揍!”尹思燕一脸怒气,直接把那小子递过来的花,扔回他的脚下。
“哈哈,谁吃了豹子胆,敢打我?我爸可是黄浦区城管大队长,”那小子见尹思燕突然多了若干份底气,他根本没在意,仍张狂着大笑。
尹思燕再没搭理他,亲密着将头靠在海龙肩上。
苦苦泡了尹思燕大半年,连一个笑脸都没看见过,此刻却见她竟和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如此亲蜜,那小子有些恼羞成怒了,开始出言不逊:
“靠,我以为你是真清高呢,原来是和这种脏鬼穷鬼混在一起了,真是物以类聚呀,装逼,,,”
那小子的最后两个字才落音,“呸!”的一声,一口色味俱全的浓痰,从海龙那今天快乐得没顾上刷牙的嘴里出发,准确无误的,飞进他那张正在哇里哇啦,无理的脏嘴里。
那小子绝对是平生第一次,尝到这种美味,这种美味里,包含着残留在牙缝中,经过一夜发酵的馒头和咸菜酸爽味,其中还夹带着若干烟味口臭味。
他马上美得消受不起,愣了几秒钟后,立即弯腰,狂吐了一地的(永和牌)豆浆油条和豆腐脑。
几分钟后,那小子才算缓过气来,他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又见尹思燕正昂头翘着嘴角在嘲笑。
这种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几时受过这种侮辱,他铁着那张小粉脸,冲了过来,用着吃奶的力气,举拳朝海龙脸上击了过来。
“啪啪,”清脆响亮的两声后,那小子脸上,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个左右开弓,那只握拳的手,也被狠狠捏了一下,再被狠狠一扭一推后,他直接连滚带爬,趴到自己的车边去了。
那小子这回有些慌乱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海龙,迅速爬起来,去拉开了车门,竟从车座下,抽出了一根五六十公分长,明晃晃的砍刀,气势汹汹的又向海龙冲了过来。
海龙开始皱眉头了,,,
你大爷的,敢在这里和我舞刀弄枪,刚才只是和你闹着玩,这回可真不能饶你了,让你自己剁掉自己的一只手如何?
就这么定了,反正刀在你手里,反正这门口有好几个探头,还有两个保安可以为证!
海龙笑着,他把尹思燕拉到身后,笃悠悠的迎了上去,,,
那两保安,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一见事情要弄大,二人忙提着警棍,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一人从身后控制住那小子,一人用警棍顶着他的喉咙,先把他的砍刀缴获了。
“小赤佬,你不要命了,知道他是谁吗!”一个保安大声的说。
“我管他是谁呀,砍死这个(戆蠹)!”那小子暴跳如狗,他挣脱着想要继续。
还是那个保安,附那小子耳边,悄言两句后又大声警示:“还不快滚蛋,当心被废了你的第五支!”
“啊!他就是,,,?”这回那个小子,像一个大气球,突然被扎了一针,彻底泄了气。
和海龙再一次确认过眼神后,这个富家公子,脸已经被憋得通红,他低着头,转身默默上车,头都没再敢回一下,轰着油门溜了。
“好哥哥,以后不许你再打架了,我怕,”尹思燕又像小鸟一样依了过来。
搂着尹思燕的肩,海龙又重新坐下来,给那两个保安发了两根烟。
“小龙,你看那边,”一个保安过来,低头给海龙把烟点上,指了指马路对面,坏笑着说。
海龙抬头一看,对面的(惠罗公司)门口,外滩的老牌黄牛(大刀),正在施工中。
只见我们的大刀同志,正和一对中年两口子,半隐在那根大门柱边,他把一沓绿色美钞,揣进了大裤衩里,那两口子,也各抱着厚厚的一叠人民币正在过数
海龙司空见惯着笑了笑,他们接下来的程序,不需要再看了,两口子中必须有一个,数完钱后告诉大刀同志: 我这里少了一百或者是两百。
然后大刀同志,肯定是诧异的表情: 不能吧,拿来,让我再数数。
再一次飞快的数一遍后,大刀同志的态度,绝对值得表扬: 对不起,对不起,真少了两百。
然后大刀同志把两百当面补上,直接赛到他们包里或者是口袋里,再虚张声势着,向某一个方向,乱看一下,用紧张的口气说: 快走,便衣来了。
最终的结果是,本打算把外汇卖给黄牛,能比银行多卖不少钱,结果却是那一万,最多只剩下三四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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