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夫人又把何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何灵端庄秀丽的模样，终究语气还是温软了许多，示意小丫头们，“这许久未见尔佳，倒是十分挂念我儿的。咱们母女俩说说体己话，怎么弄得如此生分？尔佳啊，过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何灵站起身颌首微笑着缓缓向夫人走去，有小丫头将何灵的椅子搬到夫人身边。夫人拉过何灵，轻轻地拍着何灵的手背，慈爱地说，“尔佳啊，看着我的尔佳才知道为人父母真是件需要珍惜的事呢。在额娘心中，一直把尔佳当做孩子看待，只觉得尔佳是额娘放在手心里的珍宝，总是可以有很多时光看着你慢慢成长的。”
    看着何灵娇俏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在何灵脸上细细抚摸。何灵注意到夫人手上没有戴甲套，依然保持微笑任夫人抚摸，确实一幅母慈女孝的天伦画面。
    夫人拉过何灵坐在自己身边，“尔佳啊，额娘我平素里多忙于其他事务，没时间好好跟你说说话。今天啊，咱们就细细地说，慢慢地说，说点咱们平素里没时间说的话。”
    何灵点点头，“尔佳让额娘费心了。”
    夫人还是拉着何灵的手，“尔佳，今年十一了吧？大姑娘了。”
    何灵听夫人句句提醒何灵模样、年龄，知道她一旦看到何灵这张脸，心中都是忍不住想试试这万中挑一的容貌到底有没有可能转化为一把利器，创造出更高的价值。
    这样赤裸裸的欲望放在眼前，哪里是什么真正的慈祥和蔼。
    况且，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献出去也就献出去了，哪里真会有不舍的。
    当然，要把这个容貌绝顶的庶女献出去，也不能太亏的。
    何灵也微笑着，“额娘说得是呢，尔佳一直都觉得自个儿年纪尚小，总是顽劣任性，让阿玛和额娘费心了。这些日子来，尔佳像是忽然开窍了一番，懂得阿玛和额娘的不易了，大概就是额娘所说的，到底还是长大了的。”
    夫人点头，“我的尔佳真是贴心啊。你阿玛和我，总是希望咱们尼玛察这一族能够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将咱们这日子好好过下去，更希望你们这些姐姐妹妹们能够平安顺遂，那才是不枉费你阿玛和我养育你们的这一番苦心呢。”
    何灵倒想看看这位夫人除了论及何灵的容貌和年龄外，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装作不懂，“尔佳和众位姐妹感激阿玛和额娘的养育之恩呢，也是阿玛和额娘的宠爱，才让尔佳过得这般顺风顺水呢。”
    两人绕着父慈子孝的话题又说了一圈车轱辘话，夫人终于还是受不了了，“尔佳啊，昨日费曼家的三少爷倒是给你祖母和额娘我下了拜贴的，说到底费曼家与咱们尼玛察家族也算世代交好。那位富寅少爷又是个孩子心性，你祖母和额娘我想着，你们也算从小相识，若是贸然这样疏远了费曼家的，只怕那些不知情的可不会说我们想着儿女终究慢慢长大，行事须得有些规矩，反倒会说我们尼玛察一族连旧情都不顾念了。”
    “尔佳，那富寅少爷是孩子心性，他行事处事自然是无拘无束。但咱们尼玛察家的女儿，既不可让人说我们不顾念旧情，也不可让人说我们行事放浪形骸的。尔佳，从前额娘不会跟你说这些话，一则是你年纪尚幼，若以成年人的肮脏龌龊去推测我的儿，那是额娘自我看低了自个儿的孩子，额娘自然是相信我的尔佳行事做派万万不会丢了我们尼玛察家族的脸。”
    “尔佳啊，不是额娘说话做事前后不一。为人父母的啊，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够享受无忧无虑的人生，但是总得接受自己的孩儿长大的事实。额娘从前不说，是希望尔佳能享受每一个孩儿都能享受到的无忧无虑。如今额娘把这话说出来，也是希望我的孩儿能够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尔佳啊，以后与那富寅少爷相处，既要把他当做你从小熟识的哥哥一般，又得提醒自己，那富寅少爷到底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男女大防这话，额娘说出来不好听，只因我的尔佳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额娘本不该说。可是，尔佳啊，额娘不说，总会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只怕到时候我清清白白的儿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
    何灵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行了，什么话都是你们在说。你们这些富贵人家，明明满心的算计和谋划，偏偏又说得自己有情有义忍辱负重。明明算计着、培养着，希望女儿有朝一日能够一飞冲天，偏又说得是为了儿女终生幸福。
    但是，如果把自己的心态摆正，这位夫人确实不是自己的母亲啊，现在双方几乎就是谈判桌上互弈的对手，大家的目标都是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不论是权势还是前景。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位夫人反倒可能成为何灵最强有力的助手了。
    没有普通人家母亲对女儿的溺爱，有的都是谋划眼前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自己需要付出些什么。
    这样的合作，非常好。
    何灵装作恍然大悟又略微尴尬地低着头，“额娘……”
    夫人微笑着说，“尔佳啊，我的儿，额娘今日跟你说这些话，虽然略微有些过，但我终究是你的额娘。这些话我不说，谁也不敢在你跟前提。从前你只当富寅少爷哥哥一般，自然想不到这一层。额娘我眼见自己的孩儿越发出落得出息了，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这事原也怪不得你，只是那是你尚年幼，没有提醒你。”
    何灵点着头，“尔佳让额娘费心了。额娘提醒得是，尔佳年幼无知，太多事总是想不到的，还望额娘多多指点尔佳的。额娘，以后尔佳过得平安顺遂，那可都是额娘教导有方呢。”
    夫人说，“尔佳我的儿，为人父母的总是要为自己的孩儿操心的。你这般聪颖机敏，额娘真是欣慰啊。”
    两人又围绕着父母不易、孩儿懂事相互商业互夸了一番。
    何灵越来越觉得，这位夫人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一定也是一个翻云覆水的商界强人。不用父母的要求来看待这位夫人，何灵觉得跟她其实还挺投机的，双方不断在彼此的边界线试探着。
    等双方的底线都试探出来，以后就好相处了，何灵也就知道自己到底能够拿到多少资源的支持了，毕竟这张脸很难得，一个机敏过人的合作伙伴更难得。
    何灵无比感激自己的上一个梦，真的体验过老师的生活后，何灵花式夸人的技能得到了长足的增长，已经可以跟这位老辣的夫人过上好几招了。
    何灵乖巧地等着夫人先出招，总得要知道她关心什么，才好投其所好地提要求啊。
    夫人慈眉善目地又摸了半天何灵的手，“尔佳我的儿啊，如今你这般懂事又体谅父母，额娘我真是倍感欣慰啊。我的儿啊，到底是长大了，开始懂事了。尔佳啊，看你一天天地长大，额娘又欣慰，又有些不舍啊。”
    何灵嘤咛一声，“额娘，这是嫌弃尔佳了吗？尔佳可是想要一直陪伴阿玛额娘的呢。”一边说，一边在心底给自己一个呕吐的表情，连“嘤咛”这样娇滴滴的声音都能弄出来，真是太有天赋，太恶心人了。
    夫人慈祥地摇着头，“傻孩子，你是个有孝心懂事的好孩子。有你这样天真烂漫又纯良真诚的孩子，阿玛额娘不知道多开心呢。只是啊，我的儿，额娘可不能这么自私呢，你终究是个女孩儿，总有一天还是要有自己的人生啊。趁着现在咱们母女拉家常说体己话，尔佳给额娘说说，有没有想过以后啊？可不能说些一直陪伴阿玛额娘这样的傻瓜哦，你这话说得倒是孝心十足的，额娘也是十分开心的。只是，额娘总不能一直将你留在身边的。咱们尼玛察家族的女儿，就没有在家一辈子的。总是想要看到我们的女儿有个好的未来，才不算辜负咱们这母女一场呢。”
    何灵先是表忠心，“额娘，尔佳如今尚且年幼，只想在家多多陪伴阿玛额娘。至于以后，这样的事，自然是听凭阿玛额娘的了。不过，尔佳倒是听过一句话呢，也不知道尔佳理解得对不对？”
    夫人立刻呈现出极大的兴趣了，先是示意小丫头都退下，“小丫头们在这里也伺候了半天了，左右现在也无事，你们先下去候着吧，让我们清清静静说点话。”
    “尔佳啊，我的儿，我就说这些孩子里，就数你最为体贴阿玛额娘，也就数你最为机敏聪慧。你说出来的，自然不会让额娘失望的。你听过的那句话，必定是有趣的了。”
    何灵点头，“额娘，尔佳听的这话，确实是有趣的，尔佳还觉得甚是有理的。只是不知尔佳说得对不对，还望额娘指点呢。这话原不该尔佳说，只是既然额娘说咱们母女说说体己话，那尔佳心中有些话，倒是可以跟额娘说一说的。尔佳听说，像我们尼玛察这样的大族，看着倒是花团锦簇风光无限的，可外人只看到我们风光无限，哪里会知道这样一个大家族里，百十口人，那也是各有各的难处的。”
    夫人大概是没想到何灵竟然这样懂事，还主动投喂，双眼冒光简直就想保住何灵狠狠地夸奖一番了，“我的儿啊，难得你这么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到阿玛额娘的难处了。可不就是你说的吗，各有各的难处啊。”
    何灵点头，“是啊。尔佳从前也是不知的，大概真如额娘所说的，大得一岁是一岁，大的一日是一日。尔佳渐渐地也知道阿玛额娘的不易，更知道阿玛额娘再不易，也不曾短了缺了尔佳众兄弟姐妹分毫的。额娘，要操持这样一个大家族，要养好尔佳众兄弟姐妹，真是辛苦阿玛跟额娘了。”
    说到这里，起身郑重给夫人一个大礼，“尔佳从前不曾体谅额娘的苦心，总是顽劣任性，望额娘原谅昔日的尔佳。”
    夫人亲自扶起何灵，神情有些复杂，“我的儿啊，今日你真是让我心疼到心尖尖了。”
    何灵就势站起，轻声而坚定地说，“额娘，你与阿玛这样艰难，也从未少了尔佳分毫，给了尔佳衣食无忧的生活，优渥的条件，更容忍尔佳任性妄为。尔佳听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要有所得也要有所付出的。尔佳幼时，阿玛额娘既然给了尔佳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待尔佳长大成人之时，也是该为从小随心所欲的生活回馈些给阿玛额娘了。”
    “额娘方才问尔佳，尔佳将来如何打算。额娘啊，尔佳如今明白了，既然尔佳生在尼玛察家，就断断没有尔佳今后要如何之说。以尔佳看来，只有咱们尼玛察家以后要如何，那尔佳便随尼玛察家如何。额娘，从前尔佳不懂事，辜负了阿玛和额娘的一番心意。如今，尔佳如大梦初醒，只盼能为阿玛额娘分忧解闷。从今而后的功课，额娘便且放宽了心，尔佳既然懂得阿玛额娘不易，自然也知道尔佳须得承担何样的责任。”
    “额娘，尔佳终究年幼，审时度势总有不及之处。以尔佳个人之力，只怕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额娘啊，尔佳既然是尼玛察家族一员，这尼玛察的印记总是要跟随一生一世。尔佳行事对，则是尼玛察家族对，尔佳错，也总是尼玛察家族错。说到底，总没有独独只说尔佳对错是非的道理。尔佳再如何，总是印着尼玛察的啊。所以，额娘啊，如果阿玛额娘觉得尔佳尚可栽培，为了尔佳更为了咱们整个尼玛察家族，请阻却尔佳犯错的可能，助尔佳一臂之力。”
    何灵这番话，已经毫无疑问将自己双手奉上了，也明确告知对方，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想我好，请倾尽全力培养我支持我。
    以尔佳小小年纪，这一番话说完，实在是太过震惊在场所有人，尤其是还在为何灵顽劣任性头疼打小报告的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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