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自然是宣公子在后面了。
何灵感觉到翼公子的手从腰上蹿到后背,又在头上摸了摸,还帮她将点翠簪子正了正,尽显体贴之情。
临了还附在何灵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你的老东家来了。”
何灵含笑损他,“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翼公子竟然会做这种无赖小儿举动,宣公子志存高远,怎么会记得一个送出去的奴婢?”
翼公子话里拈酸吃醋,“宣公子志存高远?哼哼,若图谋不轨便是志存高远,那这志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何灵知道宣公子所图甚大,可翼公子这样说出来,难道秋阳公主会不知?
难道天子不知?
“这你也知道?”
“谁不知道啊?”
“那夕公子呢?”
“没见着夕公子很是遗憾?”
“咱们能不能就事论事?当日你不是说咱俩一同死在毓江上今生无悔此生无憾吗?那又跟夕公子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只是很不喜欢从你嘴里说出其他人的名字来。若你真能说出今生无悔此生无憾,那我确实不再说旁的。”
“咱俩能不能理智一点好好谈一谈?若是不能,咱能不能回府再谈?”
这话越说越像两个小"qgren"在斗嘴了,何灵很无语。
“回府……嘿嘿,自然是可以的。月英,待会儿在宣或者夕的面前,你可不得有多余的动作啊。”
翼公子,你能不能成熟一点?那两个是谋大事的人,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会对一个无名小卒有兴趣?
身后果然响起宣公子冷静如水的声音,“许久不见,翼似乎清减了不少?想来日日夜夜玩乐,也是极耗心力的。翼,到底美人恩难消啊。”
翼公子的手从肩头滑到腰间,强行将何灵拧转了方向,“说起来,翼还得感谢宣chéngrén之美呢。月英真乃人间绝色,兼得一手琴艺无双,实乃翼今生幸事。”
宣公子知道何灵极得翼公子的喜爱,传来的消息都是翼公子与孙月英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翼公子不仅将她一路从各诸侯领地带着走到都城,还特特拉拢很得天子宠爱的秋阳公主。
另据谍字营传来消息,翼公子曾在毓江遇袭,孙月英等人舍命护住救下翼公子。
宣公子知道孙月英有些功夫,否则也不至于将她点入影字营,可没想到不过数月工夫,孙月英不仅名字改了回来,连忠心也一并跟到了翼公子处。
看着宣公子和一脸阴郁的羽齐等人,何灵面色冷静,微微侧身一福,“月英拜见宣公子。”
心里却是很高兴,终于不必看羽齐的脸色了,真是痛快。
宣公子看了看锦衣华袍珠翠满头的何灵,笑着说,“孙姑娘能得翼公子喜爱,自然是你的福气。”
说了这话,特意看了看何灵的肚子。
这眼神十分直白,何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翼公子掐了何灵的腰一把,“翼能得月英相伴,这才是翼的福气呢。”
羽齐在宣公子耳边低语了什么,宣公子脸上有一丝讶异,“月英姑娘好福气。”
连说了两次福气,何灵不得不再次回复,“月英谢过宣公子。”
羽齐看向何灵的眼神有迷惑有怨恨,何灵依然不明白,自己何时将他惹得这么狠了?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置身事外了,他这副模样是为什么?
自己留在宣公子身边,他想杀自己;自己离得远远的从此远离是非,他似乎更生气,这人真是难以伺候。
宣公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宣当日就看出月英姑娘不同凡响,他日必定飞上枝头。如今看来,果然宣没有看错。”
还扶了一把翼公子的胳膊,逼得翼公子放开了何灵,“翼多谢宣成全。”
天策先生上前一把向何灵打了个招呼,“月英姑娘可是受了风寒或背井离乡之故,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何灵瞟了一眼羽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多谢天策先生关心,月英确实大病了一场,看起来是有些虚弱了。”
何灵低头应答,做出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
天策先生将手一摊,“月英姑娘若是不嫌弃,天策倒是可以为姑娘请请脉。”
这种场合,何灵明明已经是翼公子的人,天策先生不应该提出这种逾越的建议,可是他提了。
何灵愣了一下,正想拒绝,天策先生不等何灵开口,抓了何灵的手腕,还真的就给她把了脉。
果然是宣公子手下的人,行事风格跟宣公子一般,只要他想做的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何灵摆了摆手,她可不想让翼公子多说些什么。
天策先生笑了,“月英姑娘想是近来累了些,身子骨倒是极好的。”
翼公子回头看了一眼何灵和天策先生,却没说话。
一转弯,看到一个华服公子和他的随从站在一株牡丹下发呆。
翼公子轻笑一声,“今日倒是个好日子,既遇到了宣又看到了夕。”
那人是夕公子。
宣公子提高了声音,“夕真是好兴致啊。”
夕公子转过身来,何灵一看,真是个傲气满满的骄子啊。
看他面容,比翼公子和宣公子年轻了不少,不必何灵大得多少,可是脸上全是踌躇满志的傲气,“夕在这里候了多时,总算等到二位公子了。”
抬手作了一揖,“宣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神色,想来近来收获颇丰呢。翼倒是……”
一眼看到站在后面的何灵,“翼喜获美人,也是诸事顺畅啊。”
翼公子就是个狗脾气,当日这两人暗中谋算将何灵怎样怎样,一不小心让自己中间给劫走了,想想就开心啊。
“哪里那里,原是托了宣和夕的福呢。”
揽过何灵的腰,特特地给何灵介绍,“这位便是西康的夕公子,月英还不快快拜见夕公子?”
若不是现在人多势众,何灵十分想给翼公子一下,他这狗脾气什么时候改改?
却堆起温顺的笑容,“月英拜见夕公子。”
夕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何灵,又看了看翼公子,顺便还看了看宣公子,“月英姑娘多礼了。”
何灵低了头站到翼公子身后,心中却是嘀咕,这些公子都是这么大胆的吗?
夕公子刚才的眼神,可不就是将当日三人之间争夺何灵之事说得一清二楚了吗?
他们就不会尴尬的吗?
三位公子相见,有翼公子这个狗脾气的人在中间插科打诨,倒也并不尴尬,反而十分和谐地讨论起都城的美人来了。
翼公子知道何灵在身后,说得倒是比其他两人还起劲,尤其是说到春意阁的那两位姑娘,一位jiàochun风,一位叫夏雨的。
据说春风姑娘擅舞,这个是真的擅舞,不似何灵这种假冒舞姬的半吊子水平。
春风姑娘一舞能名动都城,多少公子为她疯狂。
而夏雨姑娘,她倒是不擅音律了,她擅长诗画。
据说春意阁有好几位公子常年包下了夏雨姑娘的场子,就为了能与夏雨姑娘评诗论画。
翼公子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若不是何灵日日夜夜与他在一处,几乎都以为他长期驻守春意阁了。
宣公子和夕公子很给他面子,两个人夸起春风和夏雨姑娘来,也是不遗余力。
何灵觉得这几位公子十分有趣,明明大家都对女色毫无兴趣,一个个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的。
尤其是宣公子,何灵曾经在汇野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会没听过宣公子的传说呢?
至于夕公子,花影曾经说过他与宣公子极为相似,那他也不会对女色有多少兴趣的。
可是听听夕公子之言,“太巧了,夕听说春风、夏雨姑娘名动都城,多少人对二位姑娘求而不得。偏偏夕在春意阁有几分薄面,那二位姑娘夕倒是得见过几面。”
“哦,夕居然能得见佳人,真真是相知满天下啊。”
“好说好说。其实这两位姑娘呢,倒是与夕有几分交情的。这不,适逢天子大寿,又知道天子极爱世间一切美人,特特邀了两位姑娘进宫为天子贺寿呢。”
听了夕公子的这句话,翼公子和宣公子脸上的惊讶都挂不住了,等了好几秒,他们才强压下惊讶,“夕公子人面广啊,能邀得两位姑娘进宫。”
“夕公子的人面不只是在春意阁啊,便是宫中也给了夕公子极大的面子啊。”
青楼中的女子居然可以带进宫来,确实是极大的面子了。
何灵不知道夕公子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春意阁是什么地方,但是知道禁宫是什么地方。
目前只听说天子性情残暴,可没听说青楼女子可以请进宫中的,表演也不行。
这种场合,夕公子居然这样不动声色地邀了两个人进来,怎么不叫人惊讶呢。
等到落座的时候,何灵又一次惊讶了。
这还是咱们古代人的宫殿吗?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
天子的兴趣爱好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啊。
大家沿着圆形的斗兽场围坐在一起,看起来倒像一个个包厢,这样做寿也是有意思的。
何灵一直低着头跟着翼公子走,不得翼公子命令,她不敢抬头看天子颜。
等到翼公子将她带到桌前坐下,何灵才听到秋阳公主的声音,“月英姑娘当真是花容月貌气度不凡啊。”
何灵抬头一看,可不就是盛装打扮的秋阳公主吗?
她倒一直都是十分霸气嚣张的,现在天子脚下,更是她的地方了,难怪她说话更是提高了音量。
“月英拜见秋阳公主。”
秋阳公主扶了何灵一把,“月英姑娘,这一个月以来,你与我几乎日日相见,怎么今日反倒生分了?你我之间无须多礼的。”
翼公子在旁边笑得很暧昧,“秋阳公主便是多宠爱月英,到了这样的场合还是需要礼仪的。”
秋阳微笑着看了看何灵,“月英,不如待会儿你到我那一桌去吧。”
何灵看了看翼公子,目前她唯一能确认的事和人,只有翼公子。
若说这个梦有人不会伤害自己,只有翼公子。
除了翼公子,何灵谁都信不过。
翼公子摇了摇头,“秋阳公主……”
还没想到合适的反驳理由,秋阳公主已经拉了何灵的手,“怎么了,翼,日日在公主府邸相见的,我与月英姑娘姐妹情深,到了这时候反倒生分了?”
翼公子摇头,“秋阳公主……”
秋阳公主一摆手,“翼,若你日后还想去我公主府,今日就得让月英姑娘陪我一会儿。了不得待会儿看完节目,月英姑娘回来便是了。”
翼公子笑道,“翼知道秋阳公主对月英十分宠爱,只是到底她身份卑微,这种场合她能在翼身后已是逾越了,更不要说与公主同桌而坐了。”
秋阳公主也笑了,“这话旁人说出来我倒是信的,唯独翼你说出来,我一点儿都不信。平日里你做的逾越规矩的事还少吗?怎么今日到了月英姑娘头上,你倒是处处讲起规矩礼仪了?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今日月英姑娘不进宫已经进了,若是你肯让她与我同桌,那我自然能替你护住月英姑娘。”
翼公子皱眉,“秋阳公主……”
“你若是推三阻四坏了我的兴致,你是知道我若是生气了,后果有多严重的。行了,我再问一遍,月英姑娘与我同桌可行?翼,你可舍得了?”
何灵觉得今日秋阳公主和翼公子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这变化不该针对自己而来啊。
翼公子长叹一口气,“秋阳公主,翼这些年只得这一个知音人……”
“可就是你这些年只得这一个知音人,秋阳又与月英姑娘一见如故颇为投机,你才须得将月英姑娘与我同桌。”
翼公子想了想,终于松口了,“月英,秋阳公主那一桌,倒是视线更好的,你好好陪着秋阳公主也好。”
何灵微微一福,“月英多谢公主、多谢公子爷。”
秋阳公主携了何灵的手往前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看翼公子,“你放心,一定将她完完整整送回到你手上。”
他二人说话如此直接了,何灵心中涌上不安,难道有人要针对自己?
会是谁呢?
自己在翼公子身边已经表明了没有任何价值了,为什么还要针对自己呢?
可秋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地坚持带走何灵,翼公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
除非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何灵真的面临了什么危险。
可这危险来自于谁呢?
何灵望了望夕公子的方向,他志得意满地左右逢源,根本没空搭理何灵这个无名小卒。
又望了望宣公子,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大概是感觉到何灵望向了他,他抬头看了看何灵。
何灵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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