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蕊用抹布裹住陶锅手柄,小心地从火炉子上端起来,再拿过一个寻常的白瓷碗,将粥倒了进去,还拿着木勺将内壁上挂着的粥底,仔仔细细地给刮了下来。
如此认真的寒酸,真是叫吴用汗颜。
晗蕊再取过一个白瓷碗,扣在粥碗上,放托盘里端着往外去了,当然还不忘了她的那把小葱。
出了膳房,吴用便往前走着给她引路,一大早,伺候的嬷嬷太监就进进出出,晗蕊小心立在殿门外,探头朝里张望。
皇上正懒懒地坐在膳桌前,文墨挽着袖子,皇上往哪里指,她就夹了放在他碗中,都不必张口说什么,一看就有种熟络的默契。
毕灵渊食之无味地喝着燕窝鸡丝羹,又用了几口小菜,寡淡无味,看着菜色应该是昨晚就做好的,然后早上上炉子煨热,御膳都这种德行,和喂猪没什么区别。
味如嚼蜡,吃的东西也没能落到实处,见文墨又给自己碗里夹菜,眼皮一跳,不慌不忙地放下筷箸,取过巾帕擦擦手:“朕没胃口,撤了吧。”
一是这早膳乏味,二是……早朝。
昨夜他带了陆晗蕊回乾清宫,想都不用想,自是传遍了紫禁城内外,不知有多少文臣一夜未睡,就等着进宫上朝与他找不痛快。
眼下右丞相申黎正借着明月州陆氏一案对桃凭二州刺史游湛及其氏族进行着清算
游氏与陆氏往来甚密,又是东陆富有声望的世家大族,正因北境有明月州陆氏戍守,桃州与凭州才能过上太平日子,不至于为边患所苦。
陆氏被拔除,朝廷派了更为精锐的军队前去戍守,毕灵渊还采纳了镇国公李炽的举荐,委任李弗乱为明月州刺史。
李炽打的主意,正是明月州的青盐。
文墨见毕灵渊吃了几口就起身,笑着说道:“那皇上喝碗虫草汤吧,暖暖身子。”
毕灵渊心里想着朝廷上的事,走到书桌前,随意拈起一枚棋子,垂首看了好一会儿。
陆氏被拔除,天下人理所当然地注目到他这个登基不过数年的皇帝身上,他如今根基未稳,尚有十余州刺史自称为“王”“天王”,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说来也有趣,这先皇亲封的,真正有封地的福王毕灵宸,就因封地为刺史所据,便一直留在京城,去了封地也无益,给天下人徒增笑料罢了。
陆氏是世家大族中少有的骁勇,陆氏一倒,就像石子落入湖中,一圈圈荡开,从内到外,波及深远。
毕灵渊捏了捏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提走两枚被困死的黑子。
他不能冲上去,若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冲上去,便是贪名冒进,所以他任命了李氏前去接手明月州。
李氏有名望有权力,却独独没有来大钱的买卖。
就让李氏先代替他冲上去,啃啃桃州凭州刺史游湛这块骨头。
至于今日的早朝……要如何应对呢?
毕灵渊又摸了一枚白子,点入黑棋的阵营中。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点入李氏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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