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再次拉到片尾,果然,剪辑依然是江行舟。
通常情况下,只有同行人才能深切体会到一项看似简单的工作的难处。比如这样一部影片,留给普通观众的印象或许是“不错”,甚至是“厉害”,但对于如今的原沅而言,就只能是“震撼”。
他难以想象江行舟花了多少时间,下了多少功夫,才能够创作出这样一部作品,但他此刻完全可以理解江行舟为什么可以在每一次大赛中拿到特等奖。至少在原沅的印象中,他没有见过第二个同龄人拥有这样的水准。
但震撼过后,便是比之前还要强烈的、甚至前所未有的忿忿与不甘。
原沅迅速地打开视频网站,搜索了那个被指认为抄袭对象的短片。
同样是一部学生作者拍摄的小有名气的作品,同样是以抑郁症为主题,同样是讲女主角的绝望与挣扎。
但看完全片以后,除了大框架不可避免的重合之外,原沅认为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故事。
他想起来钟锐当时告诉他,匿名举报者提出的更为有力的“证据”是镜头抄袭。
原沅于是重新看了一遍片子,发现所谓的“抄袭”,除了类似于争执、流泪、吃药、挣扎等等的剧情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雷同之处,可这些分明是每一个抑郁症患者都会或多或少经历的过程。
别说是“抄袭”了,压根儿连“借鉴”都谈不上。因为镜头的拍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只是叙事结构这一点,江行舟的片子就已经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凭什么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因为一封莫名奇妙的举报信,就可以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就此全盘抹杀?
原沅盯着电脑屏幕,黑色的滚动页面显示的字样正好停留在“导演:江行舟”几个字。
这一行小字仿佛某种无声的助燃剂,刹那间将原沅心里那一簇不甘的火苗撩拨得更旺,在胸腔里灼灼燃烧,怎么都没法扑灭,直烧得他坐立难安,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沅从小学习不好,跟“原创作品”这四个字从来没打过交道,也就是认识了江行舟之后,才勉强摸了个边儿。如今饶是他一个局外人,都为此感到难以平息的愤懑,他无法想象江行舟的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凭借他对江行舟的了解,对方绝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联想到他当初扔sd卡的偏激行为,和如今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平静和淡然,原沅简直难以想象他在这其间都经历了什么。
他不可能没有据理力争过,只是最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罢了。
但原沅没有江行舟这样的心理素质,他做不到坦然接受。
即便有些事没那么容易改变,他还是不愿放弃最后一丁点儿希望,至少一定要亲自试过才能死心。
为了他的江导,原沅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42章 出头
除了系里的老师,谁也没有看过当初那封举报信的具体内容,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根据对方的举证内容做出反驳。原沅自然拿不到举报信,他对其中的内容最多的了解,也无非来自那些林林总总的传闻。
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分别梳理出两部微电影的大纲、故事线、人设、剧情点,做出情节上的对比;至于所谓的“镜头抄袭”,则只能用拉片的方式,把两部片子的镜头组合和拍摄手法依次罗列。
文字方面的梳理勉强还能维持效率,但真正做起拉片分析,就必须要对镜头进行一帧一帧的截图,半秒钟都不能落下。两个十几分钟的短片,原沅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整理了一天一夜,等把文件统一归档的时候,他只觉得两只眼睛都有点儿发黑。
好在彻夜的辛劳没有白费,成果还是颇为喜人的,在最终打印出来的一份厚厚的纸质材料里,包含了两部影片所有情节的文字叙述,以及每一个镜头的画面截图。
从前的原沅绝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或事费心费力到这个程度,但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他就不信了,证据已经整理得如此确凿,院里难不成还能睁眼说瞎话?
十月四号,正好是院长值班日,原沅早晨八点整就来到广院大楼,那间熟悉的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郑院长倒来得挺准时,依旧一丝不苟地坐在电脑前。听到敲门声,他一抬眼,见是原沅,立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姓郑的本来就心眼儿小,大概是因为上次丢垃圾的事情,他到现在气儿都还没消。
原沅反正脸皮够厚,装作没看出来,笑意盈盈地跟他问了好,紧接着就递上了手里的文件:“院长,我来找您是为了……”
他还没说完来意,郑院长已经透过透明的文件夹扫见了里面的大致内容,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江行舟?”
不等原沅说话,郑院长就移开了眼神,重新看向眼前的屏幕:“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怎么突然又提起来了?”
“也才过去了一个多月,现在距离大赛投递截止日期还有很久呢,”原沅不卑不亢道,“院长,我个人认为院里对这部作品的判定可能……”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足够礼貌:“可能有失偏颇,所以又自行整理了两部影片的剧情大纲和镜头分析,希望院里在参考过后,能够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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