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弓仁凝神望着十丈远的薛讷,双手紧紧的捏了捏刀柄,再不见任何轻狂之色。
一个吐蕃人上前,将一个盾牌交到他手中。盾牌,乃是克制弓箭最有效的利器。
团儿见论弓仁还想用盾牌,又讥讽道,“嘻嘻!吐蕃人战场上有没有杀人的本事,我没看出来,战场上当缩头乌龟的本事倒是一绝。”
上官婉儿见她一个小宫女一再越俎代庖的开口讥讽,成何体统,正要喝止,却被杨耀阻止了,“由她去吧!”
论弓仁望了望再三开口讥讽的团儿,爽快的拒绝了盾牌,“好,好,不用盾牌我也能胜!”
论弓仁放弃了盾牌,倒不是中了激将法,而是出于高手对决,更现实的考虑。
盾牌确实可以克制弓箭,但,仅仅是针对寻常的弓箭手来说。对薛讷这样的神弓手来说,盾牌又不能将全身保护得严严实实。薛讷也不是木头人,完全可以移动放箭,任何一个小小疏漏都可能被薛讷一箭结束战斗。
手持盾牌作战,必然会影响作战的机动性,用机动性去换取那一点点并不保险的防御力,毫不划算。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大大方方的弃了盾牌,以机动力取胜。
薛讷见他果断的弃了盾牌,对他的心思也是心领神会。论弓仁胆敢放弃了防御,就是想以机动性取胜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既然大战已开始,担心也是多余,尤其是箭术,最忌心浮气躁。薛讷微闭双眼,凝神静气的做了几次吐纳,抛开了杂念,这才睁眼说道,“开始吧!”
观战的薛楚玉一声令下,双方的比箭正式开始!
论弓仁并未选择正面硬攻,而是采取了高速绕行,腾挪法子,兜了一个大圈,迅速的接近薛讷。
薛讷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囊拈了两支箭,拉弓、放箭,双手配合默契,动作快得犹如风火轮一般。
所谓连珠箭法,就是一次性取多支箭矢在手,然后动作灵巧,不间断的搭箭、放箭,达到珠子连成一线的效果。
“嗖嗖!”
一箭落了空,一箭堪堪从论弓仁的右臂掠过。
两箭了!
论弓仁暗暗念叨着,抓着薛讷两箭射空,去箭囊取箭,稍纵即逝的机会,趁机逼近了三丈。
第一轮,算是论弓仁稍占上风,已逼近了三丈。若再能躲过薛讷的一轮箭矢,便可以逼到五丈之内,近身肉搏的机会便到了!
“嗖嗖!”
薛讷再射出两箭,但仍是被不断腾挪的论弓仁给避了过去,再次逼近了两、三丈。
两人的距离仅仅不到五丈!留给薛讷制敌的机会只有最后一次!
观战的众人心儿渐渐的沉了下去,以目前的战况,薛讷余下的最后一次放箭,想要射中论弓仁,除非是论弓仁临战失误。但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论弓仁的失误上,显然相当不靠谱。以论弓仁稳如泰山的发挥,怎么会失误?
比箭到此,就连杨耀这个皇帝也认为薛讷这一场比试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了!
薛讷仍是面容沉着,不见丝毫的慌乱,竟然一次性捻出四支箭,大拇指食指搭箭上弓,食指、中指间夹了一支箭,中指、无名指间又夹了一支,小拇指压着掌心还有一支。
“嗖嗖嗖嗖!”
薛讷右手搭箭、放箭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连珠四箭,每箭之间相隔不到一秒疾射而出,支支都冲着论弓仁的眼睛,面门,胸口的要害而去。
一次能射出四箭?!
这种令人生畏的箭术早已封锁了论弓仁躲避的空间,论弓仁见了猛然大惊,左避右闪已是不及,幸亏他脑子、身手快如闪电,就这么伏地滚了出去,堪堪躲开了四箭。
论弓仁侥幸脱身,早已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跃身而起,又再次弹开了三丈,回到了原地,之前取得的优势已荡然无存。
连珠箭,论弓仁是见识过的,他最多也就一次发两箭,整个吐蕃也从未听过有人能连发三箭以上。而薛讷一次连发四箭的箭术,早已超出了论弓仁对箭术认知的范畴。
甚至连薛楚玉也从未见过兄长使出四箭连环的绝技,这份欣喜来得也太过突然。
其实,论弓仁、薛楚玉都不知,四箭连环的箭术,薛讷平日里也是偶尔成功,概率并不大。此时此刻施展出来也是迫于无奈,只能放手一搏,未曾想还真的一箭成功。
“好!”
薛讷在危急关头竟然能凭四箭连环反败为胜,身为皇帝的杨耀兴奋得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团儿也拍着小手儿,高兴的大喊,“吐蕃人,吹牛皮,输得鼻涕眼泪滴!”
薛讷一箭之威就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当然是得势不让人,又是一连四箭齐射。破空声四起,论弓仁莫说往前突进,就连呆在原地也成了一种奢望,再不逃走,只要中了一箭,估计连命都没了。
论弓仁吓得拼命后退,躲过了这一轮箭矢,他已退到了高台边沿。还没等论弓仁回过神,破空声再起。
论弓仁的双眼已是一片模糊,根本无法捕捉薛讷拉弓射箭的动作,更无从判断箭矢射来的痕迹。他耳朵里只有箭矢破空的脆响,这一声声箭矢响声就如同催命符咒,令他早已是心灰意冷,当场认输跃下高台,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噗!”
论弓仁为了保命,无奈的往后一翻,跃下了高台,当场认输!
他跃下高台之后,却听到众人发出轰然大笑,其中就有团儿清脆的讥讽声,“古有天上惊弓之鸟,今有擂台吐蕃鼠逃!嘻嘻!”
论弓仁再次翻上了高台,四下望了望,突然醒悟过来。最后一轮,薛讷只是拉了几下空弦,并未实打实的放箭,便吓得他狼狈的逃下高台,直接投降。
团儿并未信口开河,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的行为是最恰当不过。
这个脸可是丢得太大了!可以说是论弓仁平生的奇耻大辱!之前胜了薛楚玉的一战可说是连本带利的吐了出去。
论弓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涨红着脸儿,直直盯着薛讷道,“我,我输了!一胜一负,扯平,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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