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巳时,李淙总算把叶云深弄了起来,他抬手揉着惺忪睡眼,含糊不清的问道,“抓到凶手了?”
李淙摇头说没有,不过已经按照安长月所言去部署,他来是叫二人去东市的,今早有消息传来,说东市一队波斯商人出了事。
叶云深一下子清醒过来,嘴里一边问出了什么事,一边慌里慌张的穿戴洗簌,随后直冲隔壁房间把安长月揪了起来。
李淙不好直接闯进女子房中,便站在门口沉声说道,“有人将那些商人尽数迷晕,商队中财物并无损失,只是少了一个人。”
“他们途中所救之人?”安长月将一根黄木插进脑袋上的发束中,脚步不停的往外走,李淙和叶云深紧紧跟在她身后,李淙道,“是,这人倒是有情有义,弄这么一出官府就不好找那队波斯商人的麻烦了。”
安长月摇头,肯定不是这样,就算秘药出自那人之手,他也不过是私售药品而已,跟凶案并无关联,可人这么一逃,岂不是给自己往脑袋上安了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让你的人盯紧卫家医馆,咱们去东市看看情况再说。”她皱着眉一路小跑,出了门便钻进李淙带来的马车里。
叶云深很自觉的赶起马车,李淙坐在他一侧,扭头朝马车里的安长月说道,“医馆那边有申寺正守着,万无一失。”
安长月哦了一声,心里盘算着东市的乱子到底起什么作用?原本一个简单的案子,怎么就越来越节外生枝?
想来想去安长月不得不承认一点,她还真是掉进深渠里了,她怎么就这么幸运?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街边不时传来商人与人相互说笑的声音,这么热闹繁华的西市,谁能想到竟转瞬间吞噬了两条人命。
从西市坊门出去,沿着延寿坊与光德坊中间的街道一路笔直过去,穿过朱雀大街再往东过平康坊和宣阳坊便到了东市。
东市虽明面上与西市并驾齐驱,但实际上却不如西市那般繁荣,东市靠近三内,四周多是勋贵官僚第宅,大唐又明确规定了五品以上不得过市,便使得东市在某种程度上得不到最大限度发展,反倒落于西市下风。
可即便如此,东市仍旧富庶,店铺毗连,商集如云,铺中多珍奇异宝,入目皆是一般老百姓无法企及的奢侈物件,较于西市更高端。
马车经过坊门被拦了一下,李淙掏出大理寺腰牌晃了晃,武侯立刻放行。
穿过坊门往里不远处就是波斯商队所居之处,外面围着一队官兵,里面站着几个京兆府的衙役,看样子万年县已经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了。
安长月和叶云深跟在李淙身后穿过武侯铺的卫士进了屋中,见地上七七八八坐卧了好几个波斯商人,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来不及驱散的迷香味道。
“大理寺李淙见过京兆尹。”李淙朝立在屋中叉腰沉思的中年男人行了一礼,安长月和叶云深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眼珠却滴溜溜的乱转,前脚才出了京兆府大牢,后脚就在这里遇上了,算不算是缘分?
京兆尹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人,面色有些不悦的道,“此间事与大理寺无关,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淙拱手一礼说道,“萧侍郎府中管家之死的线索就在这队波斯商人身上,还望京兆尹行个方便,容我等询问一番。”
这时坐在地上揉着额头的一个波斯商人有气无力的问道,“官人们要问的是不是迷晕我们那人?我们救了他,他却将我们迷晕,真是人心不古啊。”
波斯商人的唐音十分流利,一听便知常年来往于大唐,他不等李淙说话,接着说道:“那人听口音似是吐蕃人,但却信奉迦摩缕波国的宗教,身上还佩戴有少量人骨配饰,应该不会有错,就是迦摩缕波国的教派之一。”
这话让安长月惊讶了,不过她惊讶的不是人骨配饰,而是吐蕃人。
李淙还想再问什么,京兆尹咳了咳打断他说道,“大理寺事务繁忙,本官就不送了。”
安长月扯了扯李淙的衣袖,转头走了出去,等钻回马车才小声对李淙说道,“不用问了,他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看来此人是有意隐藏身份,不过倒是让我确认一点,他还真不是无辜之人。”
至少不是全然无辜。
马车如来时一般平稳的驶出东市,经过平康坊的时候,李淙又看见了早上曾见过的秀奴,秀奴也看见了他,很热情的冲他打招呼,惹得李淙面色红如朝阳,羞恼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小娘子姿色绝佳,对李兄还这么热情,难不成李兄是她的恩?贡献缠资几何?”叶云深笑的猥琐,冷不防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扭头见安长月斜睨着他,立刻知趣的闭嘴,他怎么忘了妹妹还在马车里。
李淙抿唇怒道,“叶兄不要胡说,我与秀奴不过早上见过一面而已,我家风甚严,怎可能容我在平康坊青楼随意出入。”
“家风甚严?”
“家风甚严?”
齐刷刷两道质疑声传进李淙耳朵里,再加上两人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逼得他额头青筋凸起,嘴角不时抽动,可见已经忍到了极限。
安长月赶紧转了话题道,“算算时间,波斯商人带那人入城,我兄妹二人被诬陷杀人,再有家奴状告许州刺史与中山郡公谋反,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我总觉得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淙啊了一声,一下子就把刚才的愤怒给忘了,转而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吐蕃人跟刘朋的案子无关,反倒是和王公的事有牵扯?”
“非黑即白,谁教你的?人家难道不能跟两件案子都有关系吗?”安长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榆木脑袋也能进大理寺,说不是靠李寺卿她都不敢信。
李淙和叶云深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茫然,安长月忍不住叹气,榆木脑袋不止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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