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小丫头,怕球。
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我妈骑车带我的时候被篮球跘倒过,人仰车翻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发憷。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能华丽丽的躲过,我说过我妈不是一般人,她车技很差,而我这点就随她。
据朱女士口述,当时的画面是一只蓝球从天而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地上翻滚,她有足够的时间避开,可她没有。她张大嘴巴瞪大双眼,满脑子想的是“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结果就真的完了。
那天我俩双双进医院,后面跟了一堆篮球小将,估计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抢个球竟能抢出个交通事故来,为了告诉他们这不是梦,刚过完七岁生日的我在医院哭得很凶,很卖力,很夸张。
我爸说他赶到的时候吓傻了,不是提前知晓来龙去脉,他还以为我们卷入民事纠纷案了呢!因为在场的一位小哥哥被我吓哭了,哭得比我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就这点能耐还敢打篮球?哼!
……我也不敢……
中考体育对篮球的要求并不高,一分钟内投进三个球就算过,不管你投篮姿势多丑,多不规范,只要球进框,我们就能得分。关键我一站到篮框下就害怕,好几次抛出去的球差点砸到自己的脸,袁周袁知道后连连叹气,笑说我这是四肢比例不协调,为了督促我勤加练习,他指定文婷课后辅导我。
文婷篮球打得不错,她问我,“你要我教你吗?”
我说,“如果你有空的话。”
她说,“对不起我没空。”
我说,“那好吧。”
没有指望过的事情,也就谈不上失望。
我的投篮技术是自学成才。
考前体育老师对我突击训练,他知道我成绩不错,如果因为体育上的失分没有考上理想的高中那就是他的罪过了。示范过各种专业的优美姿势后他挫败地看着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投进去就行。”
于是我摸索出了青蛙跳投篮。
其实我的问题主要来源于心理暗示,放开投,多试多练几次,摸索出自己的方式和规律后,我逐渐发现了篮球的奥妙。
对不起,被我这种人发现,篮球本球铁定非常不爽吧?
没关系,反正中考结束后我就和你“沙扬娜拉”了,就让我们为彼此留下段美好的回忆吧!
四月底中考体育成绩出来,我是满分。
五一长假一过,离中考就只剩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们真正进入了倒计时阶段。黑板上的数字渐渐从3开头的二位数,变成2开头的二位数,最终变成了单数。10,9,八,7,6,5……新年的钟声总会在“0”的那一刻敲响,然后礼花齐放,鼓乐齐鸣,新年的祝福随之而来,那么五天后迎接我们的也会是喜庆的祝福和美好的结局吧?会的吧?应该会的,我相信会的。
冲刺阶段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初一初二教过我们地理的方老师又走错教室了。不过这次他与裘千尺角色互换,当时他扶着眼镜眯眼再三确认教室门牌,一跺脚,一拍脑袋,“哎哟,怎么又走错了!”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就连裘千尺也笑了,我们就带着这样的笑容走近考场吧!然后带着更加灿烂的笑容走出考场,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吧!
中考成绩六月末出来,成绩出来前一天我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结果第二天睡到日三三竿,如果不是接到我爸的报喜电话,外婆说她才舍不得把我叫醒呢!我以全市排名第八6,高出启明中学录取分数线36分的总成绩被启明中学本校录取,兴奋得我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激动得外婆恨不得全村广播。
八6名?按照一个班45名学生来算,我是不是可以进尖子班?
舅舅的电话来的正是时候,他说应该没问题。
我不要“应该”,我要“肯定”啊!
舅舅说想不到我们伊一这么要求上进,你放心舅舅肯定让你进尖子班!
这莫不是要给我开后门?
不好吧?……要不……走一次?
陈鑫和乐梓桐的分数我是当天晚上回到家才知道的。受去年非典影响,今年我市中考物理和化学卷子难度大幅度降低,乐梓桐这两门超常发挥,总分比我还高出3分呢。她说小样儿,你想不想知道陈鑫多少分?我说还用你告诉我吗?我爸早就告诉我了,全市第二!
我倒是好奇全市第一是谁?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在初三(2)班的师生毕业聚会上。
袁周袁告诉我们 “全市第一”来自乡镇一所比我们郊南中学还破的初中,市状元据说是一位巾帼英雄。
真给我们女生长脸!
几杯啤酒下肚袁周袁感慨道,“考得好的同学不能骄傲,失利的同学也不要气馁,还有高考呢,对吧?高考重要,对,高考很重要!不过高中比初中苦啊,你们一个个……”
语无伦次地说着说着,就和身边几位男同学抱头痛哭起来。
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初三毕业班,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初三(2)班,郊南中学的尖子班。
讽刺的是在这场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班级聚会上,全体初三(2)班只来了名同学,人都没到全。
袁周袁的这一番侠骨柔肠注定是要被辜负了,因为他口中失利的同学一个都没来,包括文婷。
文婷的成绩我是从钟伟祎口中得知的,很不理想,市一中的自费生,要知道放在平时,她连启明中学的自费生都瞧不上。
文婷考砸了,彻彻底底考砸了。
我也没看到方尧,据说她考得不错,正取市一中。
仇元昊是更加不可能出现了,中考前两个礼拜他妈妈帮他办了转学手续,有人说他妈妈再婚了,新爸爸在北京,所以他转去北京了;有人说他妈妈勾引有妇之夫,事情败露后被迫转移后方根据地,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充满八卦色彩的故事谁不喜闻乐见呢?何况还是汇集全校女生焦点的风云人物!
很多人选择相信后者,张健就是。
自己开心最重要不是吗?他今晚就很开心。
他和陆林几个人围着袁周袁和老黄道东说西,他们不能喝酒,所以撺掇着老黄灌袁周袁,钟伟祎说张健来之前告诉他,今晚非报袁周袁强娶姜老师之仇!
陆林是他第一盟友。
说来也怪,(2)班的人没来全,倒来了很多以前初一初二的同学。比如陆林、连冠男、方楚楚、王语嫣、鞠晨……
王语嫣就坐在我旁边,俩年同班同学我们的交集几乎为零,她却好像刻意找我一般,环顾四周后走近问我,“蒋伊一,我能坐这里吗?”
王语嫣坐在我左边,钟伟祎坐在我右边。
我却在想方尧和文婷。
不管怎样,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初中三年学习生涯陪伴我最多的,给予我最多的是她们。
路人以上,朋友未满。
然而今天,这俩个人一个也没来。
聚会已接近尾声,我看了眼新买的电子手表,七点五十一分,焦点访谈没结束,我爸还没睡。来之前他问我自己一个人能回来吗?我脖子伸成长颈鹿,“当然了!”
酒店离我家不远,只隔了两条马路,没到最忙的时候,一个月后的高考“谢师宴”才是每年暑假的重头戏。我们市的风俗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之后再举办谢师宴,讲究的家长甚至还要八字算命排日子,黄道吉日谁不喜欢?中国人爱凑热闹的本性此刻就充分体现出来了,我爸的最高纪录是一天同时收到五个酒席的邀请,谢师宴、婚宴、满月酒、乔迁新居宴等等,当时他看着手中一个个“红衣*”哭笑不得,我妈问他“家属能代替出席不?”,被我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最终我爸决定出席哪个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有两个是在同一家酒店,楼上楼下跑,我爸晚上回家后边捶腿边抱怨说差点没把他累死。
如果只是为了“吃”倒好说,主家为的是“面子”,家为的是“礼数”。
袁周袁今天肯定觉得很没面子吧?他是第一个到的,望眼欲穿地等,说等大家到齐了我们再开席,结果等到菜上齐、吃完、眼看就要挥手说“拜拜”了,人还没到齐。
钟伟祎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们俩个是最后一波走的,走之前我跑去和袁周袁打招呼,“袁老师,再见!”
袁周袁说,“再见!”
他的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我不知道是喝酒的原因,还是不舍,他肯定还想说什么,可无论说什么,我们将来的路也与他再无交集,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男人才喜欢喝酒吧?可以放肆地哭,放肆地笑,放肆地发泄,放肆地开玩笑……醒来之后他们愿意记得就记得,不愿意记得他们可以把一切“罪过”推给酒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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