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到底的确是黑暗,他贾雨村想想自己的个性。
倘若真的再次入朝为官,若是能遇到一个好的上司那还好说,但若是自己遇不到一个好上司,或者遇到一个比之前那个还不好的上司,怕是下一次丢的就不是官,而是命了。
可是也如同墨点点说的一样,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是遇到了那就是人生大幸,若是遇不到…
贾雨村有些不敢再去想那样的后果了。他可没有第二条命能继续去折腾。
他忽然就对于官场有些害怕。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官场体验,他清楚做官不再像是自己曾经想象的那样只要当了官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向自己想的去做,去圆了自己那些造福百姓的梦。
心里本来那些灼热的想要重新恢复官位,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就像是被人生生泼了一碰冰水一样,让他瞬间从头冷到脚,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一时间竟也熄了那样的心思,忽然觉得如同墨点点说的那样留在林家也的确是没什么不好的。
他勉强对墨点点露出了一个笑道“听姑娘一席话,倒是让人豁然开朗,雨村受教了。安然闲适,也的确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墨点点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刚刚眼中那一抹惊吓,眼底那些不甘蠢蠢欲动也都因为这些惊讶被瞬间收了起来,估计也是想起之前听过的什么,所以现在被吓到了吧。
这样也好,看样子贾雨村在这三五年的时间里,起码是安分了。那这样的话,就算是真的有这糊涂案,也等不到他来断咯。
墨点点心里微微满意,笑着安慰道“贾先生能看得开一些便好。”
说完,墨点点也就转身离开回后院去了。
贾雨村脑子里有些乱乱的,也忘了想想墨点点怎么会突然过来找他说了这番话。应了一声,就看着墨点点转身走了,自己也带着书袋子回了前院自己的房间。
当夜,就听说贾先生好像是不幸着凉染了风寒了,之前的病才刚好,这又病了。为了不把病气过给了两个小孩子,他干脆就告了假,又回了房里休养去了。
贾敏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也没请大夫,直接请了墨点点过去看看。
墨点点倒是没什么所谓的,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她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下,觉得贾敏这种行为大概是出于为了不浪费的心理。
毕竟在她们看来,自己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了,家里就养着她呢,在出门请一个大夫也的确是太浪费了,索性就直接让墨点点来看看。毕竟她作为江湖女子的身份,避嫌也不用避的那么严重的。
一路上靠着各种脑补跟着小厮到了前院贾雨村的住处。
当墨点点看到贾雨村的时候,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就一晚上不见的功夫,贾雨村这样子简直就跟出去熬夜三天了似的,眼睛通红,脸色发暗,整个一个呆在网吧通宵好几天的网瘾青年的模样。
一个风寒,而且也就一晚上而已,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了?
旁边专门照顾贾雨村的小厮看到她微微皱眉,适时的上来道“公子昨夜熬夜在窗边看书,大概是被风吹着了,所以半夜里就有些不适,一直咳到了刚刚,身体都有些虚软,下不了床了,要不然公子还不愿去和夫人说呢。”
墨点点了然了。
这群读书人,简直就是太疯狂了。见着一本好书,就开始不顾身体,通宵熬夜也要奋斗完,简直有她当年熬夜追的劲头了。不过她们熬夜追的好歹也知道裹着被子,这家伙直接屁颠颠坐窗户边上吹风,简直活该着凉。
一边在内心嘲讽这贾雨村的活该,一边墨点点还是要捏着鼻子给贾雨村治才行。
在大清那会,她为了在四爷手底下讨生活,为了保证自己神医这个名号,所以她专门在商城买了医毒大全。
练了那么多年,不说真的变成了书中传言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跟阎王抢人的神医,那也绝对说的上是妙手回春。
对付贾雨村这点小小的风寒,还是完全k的。
只是看了看面色,墨点点就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一张单子,交给旁边的小厮让他去抓药去了。
不过她到底看贾雨村这家伙还是有那么几分不顺眼,专门在单子里加了一位非常苦的药。药效是好了几分,但是那却是真真苦啊。
林府上就有一个小药房,常备一些常用的药,也以免了府上的主子们有什么小不舒服的时候还要跑出去抓药的麻烦。
墨点点开的药也都算是比较常见,那个小厮很快就把药拿了回来,在院子里就煎上了。
屋里,墨点点和贾雨村相对着。
贾雨村躺在床上,显得十分虚弱。他正闭着眼睛休息着。墨点点就坐在圆桌前等那小厮把药熬好拿回来。
大概真的是当男人当久了(前两个世界加在一起总共也有三十多年了),所以她现在是真的一点记不得还有避嫌这回事。得唱的大大咧咧的坐在圆桌前。
贾雨村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墨点点作为大夫过来的,说不定呆在这里有些什么理由呢?
他到底不是大夫,所以还是安静的碍眼躺在床上。
虽然得了风寒,现在身上有些难受,但是他心里倒是难得清明安静了。
从被罢官到现在,他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有多么的不甘,有多么的怨愤,有多么的想要证明自己。
他一心想要拿回官位证明自己,他被这份沉重的心思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压抑郁郁的状态下。
昨天听了墨点点的一席话,他忽然又没有那么的压抑难过了。
昨夜他在窗前坐了许久,举着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感觉凉风越吹,他的脑袋就越清醒,那些不好的想法也仿佛被吹走了一般,少了难喝压抑,他瞬间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知道自己这病,只有一半是冷风吹的另一半却是心防骤然卸下去以后,流露出来的那些曾经压抑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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