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腰间长箫,递至唇边,迅速吹奏起来。
箫声和笛子声交融汇合在一起,在空中发出无形的碰撞。
蛊虫们嘶嘶嘶的叫着,在笛声的操纵下,以十分迅猛的速度飞向面前这个白衣少女。
它们一边奔跑着,一边结起肉眼可见的寒霜。到达顾念跟前时,四方已是一片冰域。
“可是知道云和泥的区别?我为云,汝等为泥,以足而踏之,蔑视群生。”顾念高高昂起下巴,眉宇间是浓浓的不屑,“正所谓,沟渠之水,岂敢与冰洋争辉?”
她放下手中长箫,眨眼间单手捻诀,一声厉喝道:“寒冰!”
四周的一切突然变成了冰的世界。
冰层蔓延,须臾间百里冰天雪地。
蛊虫们被冻得结结实实,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滚出来。”顾念,不对,此刻她该是那个掌控了顾念身体的女人。女人冷冷地说,眉宇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色。
那阵笛声突然变得悠扬起来。
笛声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音,离女人越来越近。
树丛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面上戴着一只狐狸面具的人。他的身形很高,整个人站着,绝对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这一隅很是显眼。
女人知道他是一个男的。
因为那把笛子,因为那双眼睛。
而且彼此之间很熟悉。
熟悉透了。
“九九,你瘦了。”男人放下长笛,轻启双唇。
低沉无比,却莫名让人静下心来的声音传到女人耳朵里,一下子叫她的心口狠狠一抖。
九九……
是他对她的称呼,独一无二的。
岑九,是了,她记起来了,那是她曾经的名字。
是他起的。
以他之姓为姓,以九九归一之九为名。岑九岑九,意在同天共长久,同地共百寿。
“好久不见。”岑九,也便是女人,她垂下眼睫毛,声音淡漠,“岑折,你的笛子旧了。”
“它陪我万千年岁,更是昔年你赠予我之物。我舍不得扔。”岑折也垂下眼睫毛,低头摸了摸笛子,目光温柔,“你连师傅都不叫了吗?”
“千万年前,洪荒太古陨落时,你我师徒缘分便已尽。”岑九轻轻握紧拳头,抬起那一双清冷的银灰色眼眸,“那之后,世间再无佛祖岑折,再无佛圣岑九。只有灵界帝神,只有蛮荒帝神。”
“原来你还在怪我……”岑折静默了一会儿,突然一笑。
“若你是打着帮助魔族入侵凡界的名义来的,请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不然,我会忍不住,用你送我的长箫,用你教我的灵诀,亲手把你送入轮回道。”岑九的拳头越握越紧,声音也变得愈发寒冷。
“求之不得。”岑折呵呵一笑,干脆收起笛子,闭起眼睛,张开两臂,“我封锁了全身修为,若你愿意,现在便拿了我这颗头颅吧。”
“你以为我不敢?”岑九挑眉,一步跨出来到岑折身前,伸出细长秀白的手,一把锁住岑折的脖颈。
她的指甲没入了斗篷,带着无尽寒芒深深扎到了后者的皮肉之中。
“九九,你没力气么?”岑折眯了眯眼睛,一阵强劲的力量自体内爆发开来,他轻松地挣脱开岑九的束缚,反手将之狠狠拥入怀中。
“这万千年,我很是念九九。”他覆在岑九的耳畔,轻启薄唇,吐气如兰。
岑九的心口狠狠一颤。
曾经的她,最是期盼这一类的话。
现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个爱她胜过生命的狐狸,她是断断不会负了他的。
她的阿白。
岑折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忽略那传来的顿顿的疼痛感,慢吞吞松开岑九,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上的那把寒冰长剑,再抬头看着目光复杂的岑九,声音很轻很轻:“离我远些,血会脏了你的霓裳。”
“我有意中人,他叫李白,是青丘的狐王,是我的徒儿,亦是蛮荒的继承人。”岑九声音淡漠,她转过身去,把目光投向远方,“岑折,你是有妻子有儿女的。记住一句话,身为男士,要为自己的家负责。你可以负了天下,但你不可以负了他们。能够掏心掏肺真心真意为你好的,为你盘算的,只有你的妻子,灵界的帝后。”
“可你明知,我为何堕神,为何放弃那佛祖之位,九九,你不会不记得的,对么?”岑折缓缓摘下那只面具,露出自己的容颜来。
这是一副人神共愤的脸。他的五官很是柔和,仿佛是老天爷一笔一画精打细磨而成的。长眉之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便似太阳一般照耀人心,给予你温暖。他的嘴唇边上有一行细细的血迹,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是九分温柔,一分妖艳。
你远远地看着他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烦躁的心立刻安静了下来——你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他就像是一位普度众生的救世主,身上那股亲和的气息,叫旁人止不住的想靠近,想参拜。
岑九的眼瞳微微颤抖起来。
关于他为何堕神,大抵是千万年前跌下落神台的缘故,她的记忆被磨损了不少。所以……她还真就不记得了。
“最近魔族开始作祟了,你那灵界,可需得看紧些。”岑九转头,看到岑折的脸,下意识地一愣,然后把目光低了下去。
很深很深的记忆里,她坐在一捧白色莲花之上,被他轻轻抱入怀中,带到西方极乐世界,抚养成长。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般的样貌。
只是他没有头发。
因为他是佛祖,岑折。
“我此行阴间,便是准备一探究竟。除暴安良,给九界一片盛世长安,本为初心。”岑折微微一笑。
“现在,只有八界。”神界在上古时代陨落的时候,也随之一起陨落了。至于陨落的原因……好吧她还是记不起来,只要一想就会头疼。岑九闭了闭眼睛。
那种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种族陨落的滋味,真是格老子的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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