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两个人一如既往地先一块儿走到何渡回东山的公交站。等车的时候何渡又跟沈瑜确认了一次:“后天的火车回去,对吧?”
“对。”沈瑜说完这句话,想想狠了狠心说,“我这两天就在家里呆着收拾一下东西,你……”
“我在寺里也有点事,这两天就不找你了。”何渡挑了下嘴角,没看他。
“……嗯。”何渡的表情还有他的话都让沈瑜心里一阵难受,他不是看不出何渡的委曲求全,可现在他只能装傻。
沉默了一会儿沈瑜小声说:“谢谢。”
“这是什么话。”何渡又笑笑,“太生分了。”
坐公交到东山脚下,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何渡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眼睛望着窗外,心里空空的没着落。
他想自己真的是飘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居然会说出那种话。
虽然是真的很想吻沈瑜。不只是吻他。想做更多,想陪伴他,想保护他,想带他走。
可这些都是不应该说出来的东西,那天在客车上何渡已经感觉到了沈瑜的慌张,他明明应该再等等的。
何渡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这样胸口那些郁结就能随之消退,但他失败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而且沈瑜明明也……何渡不觉得这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真就这么不能接受么,只因为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何渡想。
公交车停在东山站的时候何渡甚至差点坐过了站,要不是司机已经跟他认识,提醒了他一声,何渡可能就要被带到更远的东山屠宰场去了。
何渡下车的时候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有点落魄。
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甚至忽然觉得师兄们修不净观是有道理的,虽然他也就是丧一下,自己肯定不会心灰意冷之下悍然皈依。
都喜欢七年了,难道被委婉地拒一次就放弃了?不可能。
何渡甚至能预想到自己以后还要被沈瑜拒很多次,嚯这FLAG立的,插了自个儿一身。
沿着山道拾级而上,很快看到了白水寺朱红色的院墙,往常白水寺都会让何渡感到宁静,但这次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山门外站着的人,寺里的两位师傅,还有几个明显不是来自寺里的男的,似乎在剧烈地争执着什么。
何渡眯起眼,为首那个男人他认识,可能不只是认识,还挺讨厌的。
这人叫吴凡,算是当地有点小钱的混混,一心想着把白水寺的地抢过来搞所谓的“旅游开发”,师父们脾气太好,忍着不跟他撕逼,于是吴凡三天两头的挑衅,就像苍蝇蚊子一样烦人。
师父们把人往好处想,何渡可不是。
他攥了下拳,走了上去。
正和吴凡说话的人是他的大师父,何渡走到大师父边上时,吴凡正在尖酸刻薄地“建议”大师父把白水寺换个地方,反正这么多年庙里也没什么香火,不如学学佛祖舍身证法算了。
这话非常冒犯,即使是静心修行的大师父,也被激的脸上露出怒色,但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何渡已经从一旁走了上来,笑了下说:“这位朋友,你长这么大只听过佛祖舍身证法,没听说过佛祖除魔卫道么?”
他的突然插话让吴凡愣了愣,接着两个人目光对上,吴凡的脸色就变得没那么好看——去年吴凡来挑事的时候,何渡随手把地上一截胳膊粗的树枝掰成了两段,瞬间把吴凡想好的一大套找麻烦的词都噎了回去。
何渡直接像没看见吴凡一样,转头对大师父说:“您先回去吧,他的事我来处理。”
大师父当然不肯,何渡笑了下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师父,你们修行之人犯不着跟他说话,损道行。”
何渡的意思很决绝,再坚持下去不知道他要造什么口业,大师父无计可施,只得口宣佛号,带着身边的僧人退进了白水寺内。
只剩下何渡一个人和吴凡,还有他的两个狐朋狗友对峙着。
天地间忽然吹来一阵风。
“好久不见了,你叫何渡,是吧。”吴凡看着何渡的眼睛,掰得自己的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但显然他不是要威胁什么,更像是要给自己壮壮胆。
“你还是不要打白水寺的主意。”何渡没理会他的寒暄,“不管是想私底下解决还是对簿公堂,你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吴凡听到这话,咧嘴笑了:“这就是你太天真了。我承认我挺怕你的,但是有用吗?白水寺就在这儿,你还能一天到晚都呆在这儿守着么?”
何渡脸色变了变,吴凡的话准确地切中了他的要害,如果不是因为后顾之忧的话……何渡早就动手了,可是他不能,他甚至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处理吴凡的方式。
报警当然是有用的,可是吴凡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出警也最多是警告、批评教育,却会为白水寺招致更多的报复。这个人就像是绕着血腥味盘旋不去的苍蝇,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不断的滋扰足以让人头痛。
“对了,还有一件事,看到你我才想起来。”吴凡看着何渡,嘴角笑意更深了,可是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带任何掩饰的,恶意的光芒。
何渡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沈瑜,你认识吗?”吴凡问,“你们俩关系挺不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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